苏忌听到她这般说，呆滞了片刻，旋即恢复了平静：“我不知道她……”
“除了我与雀雀，谁都不知道。”姜翊平静地向那几个侍婢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害她的人想必也没料到吧。”
她没有再跟苏忌解释什么，转过脸来行了个礼：“我要去打点一下她的身后事，就不陪苏公子去嘉禧居了。”
两个人在伯府门口互相行礼，分道扬镳。
有个侍婢追在姜翊的身后：“大小姐要去看俞姑娘吗？”
“嗯，去看看。”姜翊挑了挑唇边，“最近什么人伺候照顾俞姑娘，这两日她住的院子又有什么人进去过，统统报给我。”
那侍婢对她的冷淡有些不解，却还是规劝道：“表小姐，俞姑娘是自缢没的，怕是……会冲撞了大小姐，您还是不要去看了吧？”
姜翊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雀雀在一旁冷声道：“我家大小姐吩咐什么，你便去做吧，自有道理。”
俞梦知的遗体已经被横放在榻上，显然是被人整理过了，姜翊见过自缢而死的人，可没有这般整洁美丽。
姜翊端详着她的遗容，还是忍不住心里有些酸涩，转过眼看向雀雀：“表哥要我护着她，我还是没能做到。”
雀雀没有说话。
“我本可以的。”姜翊叹了口气，“若我谨慎些，周全些……”
“杀她的人才该惶恐，自责，不是你。”雀雀看了她一眼，“这世上从没有谁，理所当然地护着另一个人的。”
雀雀说的虽无人情，却是事实。姜翊略微有些动容地看了雀雀一眼，转过身，继续审视着俞梦知的脸。
俞梦知身上是缟素之色，那个在杀掉舅舅身后一身大红相庆的姑娘还是为了林起寒穿了白。可惜表哥认定了她恨自己，所以放走了她，却不料她到底还是去而复返。
姜翊没空伤心，也没空想他们二人这爱恨情仇，只是认认真真地观察着俞梦知，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别的伤口。
“雀雀，你过来看。”姜翊轻轻拉开俞梦知的衣领，她的颈部是一道清晰的勒痕，是白绫留下的，可那一道青紫勒痕周围是几个青紫色的痕迹，“这……是指痕吗？”
雀雀本不打算上前，听到姜翊叫她，还是小心地朝俞梦知看了一眼，便赶紧转开了眼：“大小姐猜的大概没错，她是被人扼死之后才吊上去的……你看她的脖子现在这个样子，便知道，早就断了。”
姜翊忽然腿一软，直接坐倒在了俞梦知的床前。
雀雀赶紧扶她：“你这是怎么了？”
“她的死法，我好像见过。”姜翊抬起眼来，神色略有些茫然。
雀雀一瞬间扶着她的手也有些僵了：“你是说，文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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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昌王下朝之后回到王府，身上披着的狐皮裘随手递给了亲近的下人，露出了里头的绛紫色四爪蟒袍来，步履平缓，绛紫色的皮袍便像是一朵波光粼粼的紫云，带着令人不可直视的高贵。
王妃林明鹃从里屋迎出来，臂弯处搭着一件轻便些的披风，看见他微微笑了笑，却有些薄责之意：“王爷还未进屋便脱了裘袄，会着凉的。”
“家里热，不碍事。”平昌王今日看起来不悦，只是没有发作。林明鹃嫁给他多年，早就习惯了他性子喜怒无常，也不说破，轻声道：“今日小年，晚上有家宴，妾身为王爷准备了王爷最爱吃的羊肉锅子，王爷可要多吃一些。”
容云禁看了她一眼，脸上还是露出了几分笑容：“辛苦你了。”
“为王爷做任何事，都是妾身应做的。”
“你家中刚刚生变，却因你嫁入了王府，不得不操持这一大堆事务，不能回家祭拜长兄，照顾父亲，是本王的不好。”
林明鹃倒是有些疑惑他忽然说起了这些，许久才道：“无碍，如今，妾身的外甥女儿倒很是能干，伯府大小事宜皆井井有条……”她本是随意说起，本意也是想要容云禁放心，却忽然被打断了。
“外甥女？”容云禁愣了一下，“姜……姜家女儿？”
林明鹃笑着点了点头：“王爷还记得这孩子？”
“怎么能忘？”容云禁想起了当日自己前去姜家，这姜家嫡女在自己面前，笑意盈盈，却坚定无比：“平昌王殿下是要为我姜家立嗣吗？”
他看了林明鹃一眼：“你们林家人啊，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一个个都不好惹。”
林明鹃听到这话笑起来，看向容云禁的表情也带着几分嗔怪之意：“王爷借机讽刺妾身，妾身不服。”
容云禁忍不住也笑起来，两个人回到屋内，在炭火旁坐下来，许久，他才又说道：“如今这世道，女儿家，还是不好惹些的好。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她来日是要嫁去长公主府的。行事还是不要显得太聪明的好。”
林明鹃愣住了。
“过慧易夭啊……”容云禁的脸色终于慢慢地沉下来。
林明鹃心中实在疑惑，不知道他今日为何忽然说起这些，心中暗暗将先王妃的生辰，忌辰，容家世子的生辰忌辰都算了一遍，可并没有哪个日子与小年撞上……
她想到此处，忽然明白了。
“王爷，昭城苦寒，不如我们还是寄去些棉服，还有金陵城的吃食过去吧？”她看着容云禁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提起。
容云禁冷哼了一声：“他连封家书都不寄来，哪里是要我们为他操心的意思？”
“父子天性，二公子执拗，心却赤诚，最像王爷了。”林明鹃提起容迟，心中还是有些涩涩的，可脸上还不得不笑着，“何况，今日不是他的生辰吗？”
她看容云禁不说话了，又微微笑起来：“王爷，二公子总会长大，理解王爷的。”
容云禁摇了摇头：“我把他送到西北，远离金陵城，不是要他学着长大的。”他看向林明鹃，脸上的苦涩之意看着让人心里发酸，“身在金陵，终归会满身污秽泥泞，不得救赎。小时候我远送他去西北，之前是渭水，如今是昭城，我是希望他，永不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