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湘去给刘婶递纸，“刘婶不怪您！脚长在她身上她要走，咱还能把她脚捆上拦着吗？您是没办法控制的，您也不用太自责。”
静静抹眼泪的肖皖忽然站起来，“不怪刘婶，就怪你！若不为你，妈不会大晚上出门！为给女儿送衣服，让亲妈冻死全天下也就唯你肖湘一人了！”
肖湘看看妹妹，没话说。
“肖湘你这么冷血呢！你就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咱妈，才能说出什么人死不能复生，什么脚长她身上，这种话！你两三天没回家，妈惦记你不正常吗，你就不能抽空给她打个电话吗？”
肖湘声音发哑，“我手机在外面冻没电了。”
“莲池洲冬天-30°的气温，在外面两小时，手机都冻死机没电了，你就没想过血肉之躯是什么样吗？”肖皖往厨房指，“她昨天为给你包顿饺子，五点不到就起床剁馅、和面，饺子煮出来自己不吃，先给你装桶，打发我和李想先给你送去！你想想，你是什么样，一脸的嫌弃！肖湘我走时，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肖皖气得用力去晃肖湘肩膀，“你凭什么让我和妈永远迁就你，永远围着你转！就因为我们爱你，我们是一家人你就这样践踏亲情吗？我上次住院一晚，你就把妈送进精神病院；我这次走一天，你就让妈冻死街头！肖湘你还有心、有人性吗？”
李想赶紧来拉肖皖，“皖皖，太过了！不怨姐，别这样说！”
肖皖力气极大地甩开李想，大声嘶吼起来，“不怨她，就怨你！非拉着我走！走什么走？就不能等几天吗，大过年的，你们李家婆婆、媳妇、孙女是团圆了，我家我妈就没了！”
李想从不知道肖皖有这么大的脾气，第一次见她这样发火，惊在当场，动都不会动了。
肖皖冲进房间乒乒乓乓的，不知是翻找东西，还是摔东西。两分钟再冲回客厅，手里拿着特别特别旧的日记本，她到肖湘面前，颤动着晃晃本子，“这我天天放小晴玩具箱上的本子你看过吗？”
肖湘看着妹妹，不做任何回应。
肖皖再晃本子，“这是妈的日记本，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以为我是随意放，让孩子随便当玩具的吗？我就是想有一天，你能看到，能感化你，能理解咱妈！你多忙啊，没空看是吧，没空看那我给你念念！”
“今天，我和鲁明彻底离婚了，他提出要带走湘湘，我不同意，为留住湘湘，我把家里仅有那两万块存款和住的房子都给他了！孩子是无价的，金钱、房子算什么，为了湘湘和皖皖我宁愿放弃一切……”
“今天，我改了孩子们的户口和名字搬回娘家住了，受别人指指戳戳没什么，什么都没孩子们吃饱穿暖重要……”
“今天，这批民办教师转正又没有我，因为不愿意和校领导牵扯不清，不转正就不转吧，我总得让两个女孩清清白白做人……”
“今天提干推优，领导又把我撤下来了！想死的心都有，可看着湘湘拿回三好学生的奖状，我又不想死了，好在他那卑劣的操作没落到孩子身上……”
肖皖刷刷往后翻好几页，“实在挺不住，我想自杀！我站到石龙河边，皖皖跑丢了小鞋来找我，她一声声的哭喊着叫妈妈，求我不要死，我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为孩子们不成为孤儿，大概是我往后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肖皖哽咽嘶哑的嗓音，配上她那绝望又悲怆的语调令所有人动容，“我5岁就知道，我们是妈活下去的希望和动力，你30岁了还不知道！”她又翻两页，“还有这，湘湘发烧两天了，我守她身边不眠不休两天，错过了地区小学语文教师表彰大会，就意味着我又一次与提优转干无缘，湘湘比工作重要得多，最安慰的是皖皖还知道用冰块帮姐姐敷额头，给妈妈端水喝。都说三岁看老，我家皖皖将来……”
“皖皖，姐求你，别念了！”
肖皖“啪”地把手里的本子砸到肖湘脸上，“我不念，你自己看！”
肖湘被突来的本子砸到鼻梁顿时泪如泉涌，鼻梁被划出一道鲜红的血淋子。
默了好半晌的齐天盛上前，“肖皖差不多了，别……”
肖湘突兀地拉住他手，朝他摇头，“让她说！”
齐天盛感受着肖湘冰凉微颤的手，知她在极力隐忍着。
肖皖指着肖湘痛哭流涕，“我就讨厌你这副事不关己的冷冰冰面孔！你妈死了，你没妈了，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还在这事不关己呢！以后没有妈、没有我，就再也没有人无条件忍让、迁就你这冷冰冰的臭脾气了！”
“还有我，我能忍！”齐天盛话冲出口。
肖皖转头去看他，“大圣哥，你还替她说话！你看看她，她都不如你和刘婶对我妈有热情！她得反思自己的，你看看她，身边有亲人朋友吗？她就是这样清高又冷冰冰的，我妈走了、我也走了，她该怎么办……”
李想再上前拉肖皖，“肖皖别说了！”
肖皖推开李想跑回房间摔上门，嚎啕大哭起来。
李想沉沉叹气，要往她房间去。
肖湘平静地发声，“李想你别去，让她哭会儿，哭完就彻底安静了。她从小就这样，什么事都忍着，忍到极限就撒泼爆发一次，发泄完就好。”
刘婶过来哄肖湘，“肖湘，你是姐姐，让着妹妹点儿。”
肖湘收起妹妹摔给自己的日记本，“刘婶，我没事儿，您别太自责。有时候命运是我们想抗争，却终其一生都无法战胜的存在。您回去休息吧！”
她站起身，“李想你去给肖皖买点吃的，齐天盛你也去忙吧，我去收拾一下我妈房间。”
她轻飘飘说句话，也进房间关了门。
刘婶叹口气，走了。
剩齐天盛和李想两人在客厅大眼瞪小眼半晌，肖皖房间没哭声了，李想叹口气，“大圣哥，你坐会儿，我去看看肖皖。”
齐天盛在厅里迟疑两分钟，给辛飞发条信息，去到肖湘所在房间，“肖湘。”
肖湘肩膀抽动几下，才抹抹眼角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