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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姝儿正躺在一户农户家里,木头做的屋子里坐着一对年过七旬慈眉善目的老夫妻,他们目光和善,见姝儿醒了,老头赶紧去院子里唤元晔。

而老婆婆则为姝儿准备了一套普通农妇的衣服,衣服叠的整整齐齐,上面还有一个人皮面具。

元晔走进屋子,见姝儿醒了,忙道:“这面具,是离开梁国时,太子殿下做的,你只要戴上它,就与普通村妇没有区别,过两日,我们就戴着人皮面具坐着牛车赶路,应该不会引人注意。”

姝儿揉着酸痛的脖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是哪里?”

元晔道:“这是法门寺周围一户普通农户的屋子,项辰若是发现你不见了,第一反应一定是去追捕,所以我们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安安心心在这里住两日,待他追得远了,我们再出发。”

姝儿的心一紧:“我...我昏睡了多久?”

“两三个时辰吧。”元晔笑容可掬地道:“你性子太犟,师兄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出手稍稍重了点,千万别往心里去。”

姝儿心中忐忑,哪里还有时间去计较元晔击她那一下,她几乎是屏着呼吸,在听院外的动静,果然,没过多久屋子外面便响起了马蹄声。

听那声音,人数众多,且都是策马疾驰,姝儿不由得心惊肉跳,但是元晔却不以为意,还让农妇做了一桌的菜,招呼姝儿过来吃饭。

姝儿吃不下饭,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元晔见她如此,大咧咧地道:“小师妹,你别太担心了,师兄我都安排好了,待追捕你的人马走远了,我们再动身,我们一路乔装改扮,只要能顺利逃到洛川,那边会有梁国的密探接应,再潜回梁国”

姝儿却摇头道:“项辰知道我们会易容术,若是追捕不到我们,他极有可能重新调兵回来,挨家挨户的彻查。”

元晔笑道:“你放心,太子早就把这周围的农户都调查清楚,你我易容的正是这家农户的儿女,他们出生,名字,还有往来亲戚我们已经调查的十分清楚了,就算官兵来问,也查不出什么端倪。”

“你忘了,当年你们也用过这招,项辰一怒之下屠杀了多少村民,而我们最终也没有逃掉。”

“当初是在边陲之地,项辰行事才无所顾忌,如今可是京城脚下,他再狠厉,也不敢随意弑杀无辜百姓吧。”

姝儿的心就快跳出嗓子眼了:“他就是一个疯子,若知道我又逃走,一怒之下,杀几个无辜百姓算什么,你忘了,他上次都带兵包围了浮戏山庄。”

姝儿不能让云梦乡的历史重演,急急问道:“有没有马?”

元晔指指后院:“后院有一匹,但不是什么良驹,我为了不引人耳目,骑最普通的马来的。”

“有马就行。”姝儿虽怪元晔行事莽撞,但分离之际,也有几分不舍:“我们兵分两路,我骑马北上,引开追兵,你坐着牛车,往西走,沿着官道去长安,项辰再怎么聪明,也料不到你会反其道而行,到了长安之后,你再想法子从洛阳回梁国。”

元晔脸涨得通红,生气道:“这不行,太子是让我带你回梁国的,我怎么能一个人逃跑,还要你为我引开追兵。”

“项辰一直都不喜欢你,而你又几次三番的帮着司徒翊救我出宫,他心里早就恨上你了,只是碍着爹娘的面子,从未发作,但这次,你若是被他抓住,只怕爹娘都护不住你。”

元晔也意识到自己低估了项辰的杀戮之气,但要他一个人逃走,一时竟有些难以抉择。

“可是你一个人引开追兵?”元晔不放心地道。

“我和项辰毕竟是夫妻,他如此劳师动众,不过是为了抓我回去,就算我被追到了也无性命之忧,但你就不同了,如今魏梁两国正在交战,你若是被项辰抓到,就算不死,只怕也要脱一层皮。”

“还有,我要你回梁国,捎一句话给司徒翊。”

“什么话?”

“麻烦你告诉他,我逃了这么些年,却始终逃不出这个牢笼,也许这就是我的命,我认了,也累了,不想再逃了,你让他再不要以我为念,找一个合适的人,共度此生。”

“小...小师妹...你别说这样泄气的话,事在人为,我们总能想到办法。”元晔心底发怵,这话要是传回去,司徒翊的脸色得有多难看。

姝儿不予与他多说,直接裹了大氅,打开房门,去后院牵马,然后往北而去,引开追兵。

姝儿一路往北走,马不停蹄,她为了引开追兵,一路不吃不喝,连觉也不睡,除非马儿累得跑不动了,她才在溪边给马儿喝两口水,吃点甘草。

为了引人注目,她一路上都是用大内的令牌出关卡,很快便引起了追捕她的禁军的注意,禁军快马加鞭,人多势众,又有好马互换,很快便追上了姝儿,将她团团围住。

出乎姝儿的意料,领兵的居然是监察司统领谢傲寒,想来他是临时被项辰征调来追捕她的。

姝儿自知不是谢傲寒的对手,也不挣扎,想着自己这逃亡了整整一天,这五六个时辰应该已经足够引开追兵,让元晔逃去长安,便也不挣扎,束手就擒。

面对姝儿的不反抗,谢傲寒有些意外,虽是奉命押解,但一路上,对姝儿也是礼遇有加。

姝儿原以为谢傲寒会将她押回长安,没想到,她居然被带回了法门寺,算算时间,从她逃走,到如今回来,也有一天一夜的时间了。

没想到项辰还在法门寺,竟然没有回京城,不过这样也好,他一直待在法门寺,以法门寺为据点,那师兄从长安往洛阳方向逃回梁国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

姝儿有两个晚上没有合眼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到了法门寺,整个人都很憔悴。

法门寺内外守卫森严,姝儿看到德妃和淑妃在一间屋子里,偷偷地从窗户里往外看她,如今她一脸尘土,模样定然是十分狼狈。

她们盯着她的眼神均有些怪异,也许没有人能明白,她已然是皇后了,并且宠冠后宫,为什么还是这么一心一意的想要逃跑。

她被押入了一间厢房,那是她之前住的厢房,她进屋时,项辰正在那边看书喝茶,见了她,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挥了挥手让谢傲寒以及屋子里的侍女全都出去。

当屋子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时,项辰放下手中的书和茶杯,站起身,看她满脸尘土,便拿出帕子为她擦了一擦,姝儿的眼睛只是盯着他胸口上的云纹刺绣,并没有勇气看他。

“去了哪里?”项辰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姝儿没有说话,也不知该如何回话,项辰又问,语气依然温柔:“去了哪里?”

但姝儿却知道,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她抬头,终于鼓起勇气看他:“寺里太无聊了,随便出去走了走。”

啪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姝儿的脸上,项辰是用了力气的,并且这一巴掌毫无征兆,姝儿冷不防地就被打倒在地。

“贱人!!!”

这是项辰第一次用如此粗鄙的话去辱骂她,她还未来得及擦去唇角的血迹,项辰忽然蹲下身,反手又是一个耳光要落下,却被姝儿握住他的手,她愤怒的瞪着他,怒从心中起,她凭什么要受这样的侮辱。

她手上凝聚真气,转头毫不示弱地看向项辰,道:“我是下贱,我最下贱的便是当年在浮戏山庄千方百计的为你筹谋,我最后悔的也是当年在浮戏山庄与你定亲。”

项辰的瞳孔逐渐缩小,项辰也在不知不觉间手中凝聚真气,然后将手高高举起,姝儿趁他还未出掌,率先出掌,项辰未料到姝儿居然会反抗,连忙往后仰去,但两人离的实在太近了,项辰的肩头还是受了伤,姝儿站起身,也顾不得衣衫褴褛,一招招的向项辰击去,项辰的武功在姝儿之上,两人打斗了没有多久,姝儿便被擒住,项辰一只手勾着她的脖子,只要他微一运力,她便立时气绝而亡。

姝儿闭上了眼睛,等着项辰将她掐死,项辰却怒问:“司徒翊在哪里?”

“不知道!”

原来是他以为是司徒翊亲自来了魏国,这才怒火滔天。

项辰冷笑:“他就这样把你给抛下了?”

姝儿闭着眼睛,不再理他,一副你要杀就杀的模样。

项辰却笑了,笑得十分凄凉:“这两天你不在,我一个人坐在这厅堂之上,细细想了一下,我突然发现你这样屡次三番的逃走,一次又一次的言而无信,其实全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你太好了,一次又一次的忍受你与别的男人偷情,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了你,还在你面前做小伏低,世事都由着你,以至于你如今完全不将我放在眼里。”

姝儿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两天我一路逃亡,其实我也想了很多,我越想越觉得我这一生的悲剧,我今生所有的痛苦全都是拜你所赐,我全心全意爱着你的时候,你全然不懂珍惜,你一次又一次的伤透了我的心,如今我不爱你了,你却苦苦痴缠,把我像鸟儿一样的圈养在宫中,你可知每一次,我与你行完房事我都想吐,你可知你每一次的触碰都让我作呕,你...”

项辰扣着她脖子的手微一用力,姝儿一下子便说不出话来了,她如今连喘气都难,一张脸已经憋的通红,但是她却十分坦然,闭着眼睛,等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项辰终究还是松了手,他看着姝儿,恨恨地道:“赵萧此时已然深入梁国腹地,你说若是我此时断了赵萧的粮饷,他会怎么样?”

姝儿冷漠地道:“不知道,也与我无关,他用我来换十五万兵马,我与他之间早就没有什么兄妹之情可言了,他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

项辰一怔,又道:“赵萧已然拖住了梁国的兵马,若我此时出兵攻打邺城,只怕梁国亡国就在眼前。”

姝儿依旧不为所动:“那就出兵吧,千载以来,朝代更替,百姓饱受战乱之苦,若是九州一统,对百姓也许是件好事。”

“你就不怕梁国灭,司徒翊落在我手上,我让他生不如死!!!”项辰愤恨地道。

姝儿一脸淡然地道:“若我用自己的身体,阻止你出兵梁国,这样的维护,对他而言才是生不如死。”

姝儿终于转头,看向项辰,决绝地道:“你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再做不回那虚情假意的夫妻了,不如给我一个痛快!”

项辰看着姝儿倔强冷漠的脸,前程往事一一浮现在脑海里,他刚登基时,京城里,诸多势力暗流涌动,他每晚偷溜入永安宫与她幽会,当时虽然虎狼环伺,他却觉得很安心,因为他知道有那么一个人不论他身处什么险境,都愿与他同生共死。

哪怕误会丛生,他们也曾结为夫妻,也有过岁月静好的时光,为什么,他们竟然会走到这一步,项辰看着姝儿微肿决绝的脸,早在心间流淌许久的绝望终于呼啸而出,即便痛恨自己的懦弱无用,但他还是再一次妥协了:“只要你不再逃了,我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即便我答应了,你会信吗?”姝儿早已不畏生死了。

“不会,但我会看着你,不让你再有任何逃跑的机会。”项辰慢慢的放下了勾着她咽喉的手,努力平息自己心里的怒火:“姝儿,不要再惹我生气了,也不要再试图逃跑了,你逃不了的,即便你逃到梁国又如何,不过是成全我想要一统九州的心愿,让我可以不顾一切的去攻打梁国?”

“为什么?”姝儿看着项辰,她十分迷茫,项辰的苦苦痴缠让她十分费解,他若真心爱她,当年怎么会做出一件又一件让她伤心的事,可他若不爱她,她一次又一次的给他戴绿帽子,他都忍了下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项辰摸着姝儿的脸,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闭上眼睛,痛苦地道:“姝儿,若是没有了你,我便是一具行尸走肉,不要再逃了,原本我要的是你的真心相待,如今我知道这一切已然是我的一场痴梦,所以我只求你留在我身边。”

人只有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这些年他尝尽了人间百态,从落魄皇子,到高高在上的帝王,从遭人白眼被人羞辱到人人奉承争相讨好,他复了仇,得到了权利,女色,还有一个富裕的帝国,可千帆过尽后,他才发现他最想要的只是与她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若留在你身边,我便是一具行尸走肉。”姝儿闷闷的声音从项辰的怀里传出,姝儿累了,她抬起头,看着项辰道:“之前我确实认命了,不想再逃了,可如今,我发现我待在你身边,对司徒翊而言便是最大的痛苦和羞辱,我与他在梁国成婚是事实,他是我心里的夫君,我原以为只要他活得好,即便我与他终身不见面也无妨,为了他,我可以忍受一切,可我错了,他有他的自尊,他不需要我这般为他,既如此,我一定会逃的,除非你杀了我,不然你是看不住我的。”

项辰像是被人抽去了魂魄般笑了,他放开了姝儿,看着她,笑:“看来我们是谈不下去了,你是铁了心的要与我一刀两断了。”

“项辰哥哥,我累了,我再受不了你的苦苦痴缠了,你要么放了我,要么给我一个痛快!”姝儿闭上了眼睛,这些年,她经历了太多,也太累了。

“好,我成全你。”项辰看着姝儿,痛彻心扉,他手上凝聚真气,举起手掌,就在姝儿以为他要一掌将她打死的时候,他凝聚了真气的掌落下,姝儿只觉得一阵钻心挠肺的疼痛,她强忍住没有叫出声,体内精纯的真气随着项辰的真气自她的丹田随着她的经脉全部散了出去,那是一种抽筋剥骨的疼痛,她痛得有些受不住,为了不让自己叫出声,她狠狠地咬自己的嘴唇,但最后她实在熬不住那如同千刀万剐的疼痛,痛叫出了声。

那惨痛的叫声响彻了整个法门寺,德妃,淑妃,贤妃还有吉嫔也被这叫声吓得不轻,躲在房里,捂住了耳朵。

终于,那削骨割肉般的疼结束了,姝儿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只是二十年辛苦修炼的武功,被他一朝废除。

姝儿眼角有泪水流下,她全身抽痛,再站立不动,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目光无悲无喜无怒无怨地看着项辰,

项辰看着姝儿唇角的鲜血,看着她痛得满头是汗,冷冷地道:“即便虚情假意,你也是我的妻子,如今你武功被废,就别再想着如何逃出去了,安安心心地待在永安宫里,做你的后宫之主。”

姝儿只觉全身抽筋一样的疼,说不出哪里比哪里更痛,但就是痛的厉害,那种痛不是刚刚那种抽筋剥骨的痛,而是一种钝刀割肉的痛。

她痛得将身体蜷缩了起来,看着项辰,眼中虽然有泪,却笑了,她强忍着疼痛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道:“项辰哥哥,你可还记得,我的小指是如何断的?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日后,我再忆起浮戏山的枫叶,都将成为一种痛,你连我们之间仅存的美好都毁去了。”

姝儿的话,让项辰再难维持冰冷的表情,他看着眼前痛不欲生的姝儿,边流泪边摇头:“一切都是你逼我的,这一生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就是你,可你却逼着我...”

姝儿痛得意识都模糊了,在她昏迷之前,她只听到自己在那边笑:“我逼你,是我逼你兵发长安的,是我逼你与德妃偷情的...”

说完,姝儿再撑不下去,昏迷了过去。

当身体痛到了极致,人就会昏迷过去,这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而这一昏迷便是三天三夜。

项辰带着她回了永安宫,见她一直昏不醒,找了王太医来诊脉,王太医是太医院的翘楚,他一诊姝儿的脉便觉得不对,连忙给姝儿施针,还想方设法的给她罐了汤药,可姝儿就是昏迷不醒。

项辰这才开始急了,问王太医:“不过就是被废了武功而已,为何会昏迷不醒。”

王太医跪下,对着项辰道:“微臣不知娘娘的一身真气是如何被废,但娘娘全身经脉尽毁,臣医术浅薄,又不懂武功,只怕医治不好娘娘。”

项辰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自己的手,他不过是废了她的真气而已,并未毁她经脉,为何会这样。

项辰看着躺在床上痛得满头大汗,哪怕睡着了依旧眉头深锁的姝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连忙跳上床,想要将自己的内力输入到她体内,可不论他输入多少内力,就如同江入大海,从她全身经脉游走一圈之后,全都散在了体外。

王太医连忙道:“陛下,娘娘的身体再经受不住强大的内力,您若是再这样输入内力,一柱香的时刻,娘娘经脉尽断,命丧当场。”

项辰连忙收了功,姝儿也软软的瘫倒了下来,他颤抖地将她抱在怀中,看着王太医,神思恍惚地道:“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臣才疏学浅,对内功心法又不甚了解,也许赵王和王妃有救治之法,据说汤茗也回了浮戏山庄,他们三人一起,或许有办法。”

项辰如漂浮在海上的人终于找到了一根浮木,连忙点头道:“舅父舅母一定有办法。”

他命人准备了纸墨,八百里加急,将书信送到了浮戏山庄。

林溪玉和赵睿接到急报,连忙带着汤茗一起出发,日夜兼程的赶到了长安,一入宫便见姝儿昏睡在床上,脸色惨白得吓人,汤茗急切的去把脉,发现她武功全废,体内一丝真气也没有了。

汤茗看着项辰,脸色也是极难看的:“是陛下用真气强行废了她一身武功?”

项辰在舅父舅母的逼视的目光之下,缓缓地点了点头,不管舅父舅母如何怨怼他,但汤茗是他如今唯一的希望:“王太医说姝儿经脉尽毁,可是朕只是废了她的武功并未伤她经脉,她最多变成一个不会武功的废人而已,怎会如此?”

汤茗怒道:“普通的江湖中人若是武功被废,确实如你所说最多变成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身子稍微弱一些,好好调理也就好了,可姝儿修习的是玄天心法,那是当今武学中最精纯的武学心法,姝儿已练至第六层,内功之高,已然世所罕见,你要废她武功,必是用了全部的真气凝聚成力,你的深厚内力,再加上她自身的精纯内力在各经脉处强力的流转,便如同有千万把刀在她体内割肉削骨,经脉虽未断,却也毁得差不多了,就算勉强用汤药医治,她的身体也再难恢复到从前,更难享常人之寿,快则三年,慢则五年,便会油尽灯枯而...”

汤茗再也说不下去,姝儿是他的关门弟子,对医道悟性极高,从小就得他疼爱,他是医圣,却医不好自己的弟子,那种无力感,让他也觉得灰心丧气。

项辰一下子跌坐到椅子上,他看着自己的手,就是这只手凝聚了真气,废了姝儿的武功,他只是想要废了她的武功,让她无法再逃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溪玉用手捂着嘴,泪流满面:“她才二十几岁,怎么会?我和王爷将内力输入,可能缓解?”

汤茗摇了摇头:“陛下强行冲破了她各处穴道,将她真气逼出体外,如今她的身体便如同一个破了洞的袋子,无论你们输多少真气进去,就如同江水流入大海,不起一丝波澜,更何况她的经脉再受不住你们强大的真气了。”

“此事不能告之姝儿,我怕她...”赵睿一直视姝儿为亲生女儿,如今得知她寿数将尽,一种难言的悲痛在他体内肆虐。

汤茗叹息道:“姝儿自己就是一个医者,她自己的身体她最清楚,只要她醒来,给自己把一把脉,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这事瞒也瞒不过。”

赵睿瞪着项辰,再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气得当场将桌子劈成了两半,甚至恨不得上前劈他两掌,而项辰也如一个木偶一般,呆坐在那边,死死地盯着姝儿。

林溪玉想了想,突然擦干眼泪,站起身,对赵睿道:“王爷是否还记得雪花洞的密室里有一本秘籍,是教人如何逆转经脉的,若是经脉能逆转,说不定汤茗有办法治好姝儿的伤,到时我们再输内力给她,也许能恢复一些功力?”

赵睿不记得雪花洞里有密室,更不记得密室里有这样的书籍,但是他和林溪玉多年夫妻,自然是心有灵犀的,他连忙道:“对对对,你说的没错,那本秘籍我看过,若是能逆转经脉,或许能恢复姝儿的武功,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带姝儿回浮戏山庄。”

“舅父舅母。”项辰慢一拍的反应过来,舅父舅母这是找借口要将姝儿带回浮戏山庄,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姝儿,心中剧痛。

赵睿突然对着项辰跪下,郑地有声地道:“小女丧德败行,早已不堪为后,陛下宽厚,一直包容,如今她再次惹怒陛下,被陛下废去她一身武功,是她咎由自取,但如今她伤重难愈,汤茗亦束手无措,既然小女寿数将尽,回天乏力,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后,还请陛下看在昔日情分废去小女封号,还她自由,让她在浮戏山庄清清静静地度过最后的风烛残年。

项辰心中剧痛,眼中的泪终是控制不住流了下来,他木然地看着赵睿,道:“姝儿如今伤势危重,不宜长途跋涉。”

林溪玉以为项辰要拦他们,正准备发怒,却不料,项辰竟然道:“可否让她在宫里修养数日,但伤势好一些了,再回浮戏山庄,这些日子,就劳烦舅父舅母在旁照料了!”

赵睿想了想,浮戏山庄毕竟山路颠簸,姝儿如今重伤昏迷,确实不好带回去,在宫里养两日倒也无妨,便答应了,林溪玉见赵睿同意了,她自然也不能说什么,便坐到姝儿的床边,握起她的一只手,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自责道:“全都是娘的错,娘当初明知道你不愿意入宫为后,却没有为你据理力争,全都是娘害了你。”

赵睿跑到妻子身边,将她搂入怀中,看着躺在床榻之上毫无生气的女儿,心中也是刀割般的难受。

项辰如同被人抽干了所有的精血,他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踏着缓慢的步子,一步步的像永安宫的宫外走去,脑海里不停的回荡着姝儿昏迷前说的话:“日后,我再忆起浮戏山的枫叶,都将成为一种痛,你连我们之间仅存的美好都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