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姜翊觉得自己喉咙的水分被抽干了，咽下口水的时候忍不住干咳了起来，不禁就弯了腰：“既然是心中挚爱，母亲身后又怎么会传给我？”
“因为她临去的时候恨我入骨，当着我的面，召唤出上古神兽，以死后甘下地狱，不入轮回为条件，也不要我做继任众生令之主……”姜闻道的眼睛睁得巨大，仿佛在回忆那一幕。
姜翊想起他头也不回的样子，好像明白了为什么。
“只要她还是众生令之主一日，她的愿望就会被他们实现，更何况她许下那般惨烈的交换条件……”姜闻道哀哀道，“只是我没想到，竟会是你……”
姜翊冷哼了一声：“你当然想不到。”她看着姜闻道，“母亲爱你，敬你，连自己的身份都会与你说，哪怕一早就知道自己身后这位置注定是传给挚爱之人也不加掩饰，她深信你，从未怀疑你会为了这位置害死她，可我不一样，除了我自己，我谁都不信。”
姜闻道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轻轻呜咽了起来：“蛮蛮，你是我的女儿，就算我知道，也不会生了害你的心思的。”
姜竟忍不住再一旁开口：“翊儿，当日你万念俱灰跳下悬崖，父亲深受打击，一病不起。”
“是吗？”姜翊加重了语气，“将军记得自己以前是如何对我说的？斥鬼门下求存不易，若是不得已，可以舍弃竟儿，保全姜家。你甚至没有努力过，便要放弃他，我该相信将军竟会保我吗？”
“父亲已经病重，你难道就不能稍稍假以辞色，让父亲安心吗？”姜韶重重道。
“哥哥真是好脾气，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负心薄幸，害死了你母亲，又冷待刻薄你多年，还能想着给他一个善终。”姜翊侧颜看向姜韶，“可你是你，我是我，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谁都可以不恨，不怨，却没办法原谅这个，原本该为我遮风挡雨的父亲。”
她终于慢慢地掉下眼泪来。
从前，她可以故作镇定地嘴硬，自己谁也不怨，谁也不恨，因为一个人的一生终归是要自己过的，对别人生了期待，便理所当然地会失望。
可如今，有个人慢慢地将她的心捂热了，告诉她，凡事可待。
世人可以像容迟那般好，也会像将军这般恶。
她现在清清楚楚地知道母亲为什么而死，自己为什么多年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所以才为母亲伤心。
姜闻道却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只是直直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屋顶，精美的雕梁画栋，依旧美好得像是大婚那日一样。
那个人，虽不是他之前心有所属的楚楚，却凡事都好过她，娶到这位一位金尊玉贵的郡主，他的仕途，家庭，官声从此都走向顶峰。没有人再敢嘲笑他，轻视他。
而面前这位美得令人窒息的郡主娘娘，眼里心里，也只有他。
天底下的男人都羡慕他至死。
可他在临死的时候，却还是想起那个万般都不如她，却柔情似水的姑娘：“楚楚，我终于，能来见你了。”
姜翊望着他渐渐涣散地瞳孔，慢慢地俯身下来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作为黄泉归来人，容我提醒将军，等着你的，虽然未必是九重地狱，魑魅魍魉。可你的楚楚，早入轮回多年，你死生，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无论生死，你都会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