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容迟，越说没事，姜翊越难以安心。
“我了解陆吾，他手底下从没有人能活着逃脱，是天地间独一无二见血封喉的一把利刃。我总以为，这把刀会永远握在我手中，却料不道原来有一天，他会握在旁人手里，刺向我自己。”姜翊只是低着头，“不意，连累你至此。”
容迟抬手捂着胸口的伤口，原本有几分温柔平和的脸色慢慢地沉下来，若有所思道：“若你只是担心连累我什么的……”微微停顿，“你言重了。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姜翊抬眼：“你自愿挨陆吾那一下，那我自愿内疚成不成？”
容迟听她这样说，有些被逗笑了，脸色又好看了一些，许久才道：“相比起文源阁，我倒觉得另有一处，或许会有更多你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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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茶肆中，姜翊目瞪口呆地看着容迟神情自若地要来一盏茶，倒是十分熟稔安闲的模样。昨日尚且还躺在病榻上要姜翊关照自己，今日竟会来这种……没事人才回来的地方。
“我们……来这里干嘛？”她撩开自己的斗篷面纱，看向容迟。
容迟咧了咧嘴角，点了点头，示意她把面纱放下来：“来看看有没有你想要的地方。”
“你是说这里？”姜翊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撤下手道，“你是说，这里就是金陵城的溪亭日暮，买卖消息？”
容迟觉得她十分上道，微笑了一下：“差不多吧。”他用手指了指茶肆中央的台子，上头端坐着一个个说书先生，此事正和容迟所做之事类似，不疾不徐地喝着茶盏中的茶水。
姜翊看他留着的胡须，心中暗想是不是全天底下的说书先生都要留这样一撮胡子，也算是空前统一了。
“这个说书先生，祖祖辈辈住在金陵城，紧挨着茶肆酒馆，几乎金陵城大小传闻，他都听说过，时过境迁，如今渐成秘辛，他便靠着讲这些风月秘辛，在金陵城颇得人望。”一旁的桌子旁的人像是怕姜翊对这说书先生不敬，倒是着急地凑近解释。
容迟看那人凑近，本来平静的表情多少变得有些烦躁，手轻轻叩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距离自己的剑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
姜翊倒没注意到容迟的反应，只是很疑惑地反问那人：“今日讲什么？”
“好像是……”那人倒也不确定地倾身回自己的桌子，查问了与自己同行的人一番，才转回身来，信誓旦旦地说道，“苏大公子和从前那位姜家嫡女的孽缘！”
容迟的手差点没一下把桌子敲碎。
姜翊转过头来，又一次把面纱撩起来，盯着容迟道：“你是故意让我来听这个的？”
容迟咳嗽了一声：“我有病?给你给我都找不痛快？”
“怎么这么巧，刚刚好讲到这个？”姜翊张了张口，实在是难受。
方才热情给姜翊介绍这说书先生的邻桌男子又倾身过来：“说书先生是苏大公子的仰慕者……不过话说回来，这茶肆之中，又有谁，不是苏大公子的仰慕者呢？姑娘，你必然也听说过他的盛名吧？”
他目光灼灼，让姜翊怀疑自己倘若说了否定的答案他就会跳起来打自己，只得微笑了一下，咬牙道：“自然，我们都是苏公子的仰慕者。”
容迟在她背后冷笑了一声。
那说书先生猛地一敲他手底下的杜梨木，倒是瞬间就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过去了。
“话说，这姜大小姐，虽然出身将门，可生母早逝，家中还有个极为娇柔的庶女，这庶女看似婉顺，实则阴毒，前些日子买凶杀人之事刚刚暴露，足见其个性，绝非良善之辈。”那说书先生叹一口气，“想必生前，这姜家大小姐也受尽其排挤……”
他的叙话还是被姜翊的笑声打断了，事实上，姜翊早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周围人纷纷侧目。
姜翊笑得说不出话，连连摆手：“姜大小姐有永安伯府撑腰，那庶女，只有一个青楼舞女的生母，得是多草包才能被她们欺负啊？”
“谁不知道这姜大小姐是草包，天知道她怎么会是那众生令之主啊！”又是邻桌的男子，振臂呼喝，“她哪里配？”
众人纷纷附和。
姜翊没料到自己身后还落了个草包的名声，瞬间就笑不出来了。转过脸，甚是委屈地看着容迟，比着口型道：“我哪里草包了？”
容迟一副想笑却不敢笑的样子。
“若不草包，怎么会明明手持众生令，却跳了崖？”另外有人接腔。
姜翊愣了愣，小声道：“也许，她就是想让给一切回到原点呢？”
“这还不是草包？无力改变，交命由天，也不知苏公子到底瞧上她什么，为了她守了这么多年就是不成婚……”有人接腔。
“倒也未必是因为喜欢，苏公子是克己复礼之人，与之曾有婚约，必会全力照料……”
“呵，什么曾有婚约，克己复礼，我记得，姜大小姐死前苏公子是退了婚的，说不定，姜大小姐就是因为他退婚，才绝望跳崖的！”有人的声音抬得很高。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在场许多人的不满：“你莫不是嫉妒苏公子，来这里挑事的？”
此话一呼百应，周围原本安静坐着的客人纷纷站起身来，快速向方才说话的男子围拢过去。
“一定是！轰出去！连苏公子都胆敢不敬，你莫不是疯了！”
“对！轰出去！”
一时群情激愤，那坐在角落的男子当真被众人赶了出去。
姜翊瞠目结舌地看着，深觉这些年，苏忌混得实在是好，有这么多狂热的追随者和仰慕者。
姜翊转过脸来看着容迟，他的脸色简直可以用青灰来形容，也是，看着苏忌有这么多的追随者，谁心里能好受呢？
姜翊善解人意地看着容迟：“我们回去吧，我觉得，也没什么用处，我还是得去一趟文源阁。”
“是真的吗？”容迟依旧青着脸望向她，声音压得极轻，语调也缓慢，“因他退婚，绝望跳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