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予。”姜翊走出如云厅的时候被身后的姜韶叫住了，姜翊不得不停下来给他行礼，听见姜韶说道，“你刚回姜家，一切可还习惯？”
姜翊笑起来：“回自己家怎么会不习惯？”她回味着方才冰酥酪的味道，口中还有淡淡的桂花香气，“不比军营的饮食好多了？我昨晚吃了两只鸭腿，喝了好大一碗老鸭汤，还吃了……”她絮絮叨叨似乎要将昨晚究竟吃了些什么都说出来。
姜韶打断她：“念予，我需要你帮我劝劝父亲。”
姜翊瞬间噤了声，许久，微微抬了抬嘴角：“纳妾这件事，我帮不了哥哥。”
“为什么？”
“因为我不同意，哥哥要我出声劝父亲是要我违心吗？”姜翊垂下头，并不看姜韶的眼睛。
姜韶又忍不住想问“为什么”，可他又觉得自己似乎知道姜翊为什么不愿意：“你也在意她的出身吗？”
“对，我就是在意她的出身，一个秦月栀不够，又来一个魏思娆，哥哥是以为姜家是什么，醉仙阁的分阁不成？”她仰起脸来，“既然出身下九流，就不该指望嫁入将军府，让你家宅不宁。这样说来，这位魏姑娘也不太懂事。”
姜韶有些出乎意料地看着姜翊，多少有几分难堪：“我以为，念予你跟那些人不同，不会嫌弃她……”
“哥哥这话，我是嫡女，若我都不在意这些，那他们还是什么立场和资格在意？”姜翊抬起眼，毫不留情地说道，“哥哥以为我好说话好拿捏，所以只要我开口，众人必然也不好说什么了。”
她顿了顿：“秦月栀是如何进了我姜家的门，我忘不掉，哥哥你要我对青楼出身的人多几分宽容良善，我也做不到。就算为妾，也是下人，哥哥也别太指望我会如何尊重抬举她。”
“你……”姜韶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都可以，醉仙阁的人不行。
她亲眼看着秦家母女是如何一步步鸠占鹊巢，逼死母亲，更是知晓她们屡次加害自己不成。
青楼女子一旦进门，秦氏母女的身份就不会在成为阻碍和顾忌。众人的眼睛都会盯在更新，更外来人的魏思娆身上。那么到时候父亲无论如何抬举她们母女，众人就都不会在意了。
就算不能阻止姜韶纳魏思娆为妾，也要将反对和厌恶的风声放出去。
“我以为，妹妹你是可以依赖托付的人，没想到，你竟是这般不通情理，枉我……”姜韶忍不住有些气恼难堪。
姜翊直接打断他：“何必说这些有的没的，大哥，我一向敬重你，可请你也记得我的身份，我是姜家唯一的嫡女，不是任谁拿捏利用的。”她淡淡抬眼看了看他，“如今在我这里，姜红篱比哥哥亲近，你们二人中，我会更向着她。”
我们并肩作战困守昭城的时候，哥哥你走了。虽然谈不上因此对他有什么看法意见，可姜翊忽然生了一种与姜红篱相依为命的错觉，更是觉得，姜韶配不上她。
他的确对谁都很好，可对谁都很好，不就是对谁都不够好吗？
她定定地转过身，看见姜红篱站在不远处，有些无助却也温和地看着她，似乎在说：“多谢你。”
可她知道以姜红篱的性子也不会真的对她说这句多谢，只是微微笑了笑，朝姜红篱跑过去：“今日还要住在歇云阁吗？”
姜红篱给了她一个极为生硬的笑容：“不去了，还没回父亲那里，怕是要挨骂了。”
“那好。”姜翊点了点头，手腕却被姜红篱的手握住了。
她的手犹如生铁一般令人挣脱不得，姜翊不由有些慌乱地抬起眼看她，姜红篱却依旧定定：“多谢你向着我。”
她犹豫了一下：“可，就算拦着伯怜纳妾，他也不会娶我。又是何必呢？”
姜翊微微垂了垂眼，目光落在她有些发白的指节上，轻声说了一句：“倒也未必。”
姜韶身边的小厮过来通报说，顾德宗听说姜翊回来了，带着溪亭日暮的酒菜前来道贺。
姜翊还没来得及去溪亭日暮传消息说自己回来，顾德宗倒替自己宣扬出去了，也是好事。估计鹂鹂晚上就会来歇云阁见她了。
“我去我去！”姜翊拨开姜红篱的手，有些迫不及待道，“我可想念溪亭……不对，我可想念世子殿下来着！”
她转过身朝姜红篱和姜韶两个人屈了两下膝，飞也似得便跑了。
顾德宗端着食盒，倒有些像个跑堂的小厮，看见姜翊飞奔出来，像是一只鹅黄色的鸟雀，忍不住先笑起来：“就知道你听到酒菜两个字就会跑出来！平时，哪能蒙你接我一趟呢？”
“别说废话！”姜翊指着那食盒，“带了什么？”
顾德宗在门口，像是倒卖的商贩一般贼头贼脑地将那食盒半开，让姜翊瞄了一眼：“小爷我去溪亭日暮，说，我要去见姜大小姐，快给我配一些香甜酥软的吃食来，你看，杏仁佛手，莲蓬豆腐，还有绿豆酥，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姜翊听到绿豆酥的时候忽然笑了起来：“你这倒不像是给我带的，我一贯吃不得绿豆的。”
“啊？”顾德宗愣了一下，“不是，是溪亭日暮的人给我配的，他们又不知道你吃不得绿豆。”
姜翊笑了一下：“是吗？”她看着他装傻充愣，笑了一下，“看来只好带给姜红篱了，她最爱吃绿豆酥了。”
“只好便宜她了。”顾德宗故作惋惜道，“不过她戍卫边境有功，吃点也可以。”
姜翊猛地一把捂住顾德宗的嘴：“我们去边境的事你怎么知道的？你爹他们知道了？”
“嘿嘿，你爹全程张榜，我听说你俩丢了，自然着急，去溪亭日暮用我家的私隐交换出来你的下落的。”他得意洋洋地瞥向姜翊，“害得我差点没被我爹打死，不过知道你们去了哪儿，我也就安心了，知道此事不得声张，就也没告诉别人。”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姜翊也认认真真地听，忍不住发问道：“什么私隐啊，说来让我也听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