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羽拓一直不知道姜翊到底是谁，真当她是姜韶的表妹。大家也没什么机会跟他提起，算是无意隐瞒。
这个时候姜红篱接了一句：“不要胡说了，我妹妹早就定了亲。”
姜翊不由地愣了愣神。
因为姜红篱说的是，我妹妹。
一行几人都忽然沉积了下来，只有马匹扬蹄落地以及其粗重的呼吸声，连风声都比几个人更喧闹些。
赵羽拓反应过来，惋惜地大叫了几声：“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念予姑娘和容二公子可别怪罪。”
容迟沉默了许久，才忽然扬起笑道：“谁娶了这只狐狸，余生可真是不得安宁了，我可不敢，不敢啊！”
姜翊听到他那个拖长的尾音，拨转马头，直接截断后头容迟和赵羽拓的路，中气十足道：“容曙之，你再给我说一次？我轮得着你嫌弃吗？”她调转马头朝向姜红篱，“谁是你妹妹？我只比你小八个月，父亲都说了我可以不用叫你姐姐！”
姜红篱一贯懒得与她分辩什么，许久才道：“我们未受皇命，就算伯父大人怪罪，也不过是说我们胡闹乱跑罢了，容二公子……回到金陵又要怎么交代呢？”
“白竹自己退了兵，容二公子也未弃城而逃，自该是守城的英雄，何须什么交代？”赵羽拓抬高声音，“要我是皇帝，必给容将军加官进爵，世袭传承！”
姜翊勒紧缰绳：“前头就是长离山了，再往前就是渭水地界，诸位，我们要分道扬镳了。”
长离山，果真是很时候离别之处。
“你收敛几分脾性，面圣的时候恭谨谦卑些。”姜翊有些放心不下容迟的脾气，更是放心不下皇帝，“毕竟是大功一件，我猜陛下也不会明着刻薄你。”
“你还不了解陛下吗，他从来没明着刻薄过任何人。”容迟勾起唇边，满是讥诮笑意，“不过都是暗地里的事罢了。”
姜红篱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你们不要说得太过了，陛下是天下之王，胸怀天下，岂会这般工于心计表里不一？”她瞥向姜翊，“分明是世人诟病的厉害。”
姜翊早就习惯了姜红篱对皇帝正统的维护，笑着垂眼，不再说话。
众人挥手作揖告别，姜红篱伸手过来，扯了扯姜翊手中的缰绳，轻轻摇了摇：“走吧？”
姜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啊，回家了。”
她自己也奇怪得很，世人说故土难离，归心似箭，为什么自己似乎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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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九已经在青木城白竹太子的府邸柴房里关了一个月了，早已经被最琐碎凌乱的肮脏折磨的濒临崩溃。
戚茗早早下了命令，不许有任何一个人跟她说话。
所以这一日戚茗的属下进来提她的时候，段九激动的快要跳起来。
“我记得你叫段九。”戚茗坐在正殿主座之上，居高临下地审讯她，“是本命吗？”
“本命，段凤染，是昭城悬壶堂堂主排名第九的女儿。”她说的通顺流畅，是没有一丝隐藏的打算了。
戚茗微笑了一下：“跟我查到的一样。”
“这是，解你们时疫的药方，我只求一死。”她从袖子中掏出一块血帕，似乎是一块绢布上涌血一字一字书的，“求求你了，我知道你们败了，只求你们赐我一剑！”
戚茗从属下手中接过那张血帕，展开来细细看了看，脸上却是和煦如春光的动人笑意：“死是必定死的，可，谁说我输了？”
他将那血帕搁下，歪了歪头：“我的目的已经全都达到了，虽然你没命看着了，可我告诉你，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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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翊她们自然是跪三思斋的。
姜闻道虽然早就知道姜红篱和姜翊失踪这件事，也贴了告示在渭水四下寻找，可她们失踪的这小半年里，他竟是等到姜韶回府才真正知道，两个人这般大胆，跑去了昭城，跑去了战场。
尤其是在陛下下旨之后，姜韶都回了姜家，姜红篱和姜翊还像两片不着家的羽毛。
“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以为大梁没了你们就要亡国了不成？”姜闻道的手板落在姜红篱手上，她却连眉毛都不皱一皱，只剩下手板打到皮肉上的清脆声音。
每打一下，姜翊的全身就跟着抽搐一下。
实在是听着就痛。
“伯父，当日姜大小姐本就是被我强行绑走的，后来不肯走也不过是怕我出什么事情无法向家中交代罢了，她在军营本就因为吃食住宿收了好大的委屈，若您执意要打她，我愿代之。”姜红篱的声音透着清刚郎阔的平静，“只求伯父原谅。”
她将已经被手板打得通红的手举得更高些：“红篱不喜他人替我受过，更不愿牵连旁人为没做过的事情受罚，伯父要罚，罚我就是了。”
姜翊暗赞了一句“仗义”之后赶紧说道：“父亲，我们此去很是低调隐晦，哥哥可以证明。虽然最开始，姜红篱是为了打着我姜家嫡女的旗号震慑白竹，可终究还是没有用到这一招，白竹就已经时疫退兵了，军营上下皆以为我是哥哥母家的表妹罢了，并不知我什么身份的。”
“好在他们不知道，若是陛下知道了，不定要如何多心！”姜闻道想到这里就更加生气，“你们也太猖狂了！什么事情都敢做！”
姜翊耸了耸肩，说出的话也不禁有些义正言辞：“父亲明明知道姜红篱的性子，一贯都想着以身报国，女儿也是感念她的纯孝忠义，才决定留下的。”
“你还为她辩解！”姜闻道一记手板生生打在姜翊肩膀上，那一瞬间如同一道闪电般劈下来。姜翊捂住自己的肩膀痛呼出声：“父亲，你真打女儿啊？”
三思斋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像是一片软软的羽毛落到一大堆棉花上，在空中飘却始终不落地：“父亲，消一消气，喝一盏女儿亲手熬的参汤吧。”
姜翊听到这个声音几乎已经算是自然反应一般地打个冷战，转过脸看着姜梦离那张怎么看都毫无破绽的精美脸庞，终于忘了在姜闻道面前装乖巧求原谅：“哟，这不是表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