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肖皖连叫三声，瞥见刚放阳台的篮子不知去向了。
“小晴，你在家和爸爸视频，哪也不许去，一会儿大姨就到家，妈妈去找姥姥。”
小晴在房间喊，“妈妈，你看姥姥在街上，她手里还拿着篮子和菜刀。”
肖皖跑到窗口看，老太太正颤巍巍过十字路口。
肖皖出屋朝对门喊，“刘婶，帮忙看会儿孩子。”
听到邻居刘婶应声后，肖皖片刻不耽误跑出楼。
肖皖急火火跑到路口时，正好肖长荣又折回来了。
肖皖上前拉住人，“妈，天黑不能出门，走回家！”
肖长荣灰暗的眼珠不聚焦，口中念念有词，“去老张家肉铺，割排骨，给湘湘、皖皖做排骨汤泡饭。”
肖皖去拿老太太手里的菜刀，“冰箱里有排骨，不用去买。妈把刀给我，不安全。”
肖长荣紧抓着菜刀不放，口中还是那句，“去老张家肉铺割排骨……”
肖皖伸手要刀，“妈，回家我给你拿排骨，刀先给我。”
肖长荣手攥得更紧，“你干嘛要我东西！”
肖皖用力去拉那把刀，“妈，你拿着刀满大街走不安全，先给我！”
老太太不松手，肖皖只能再用力夺。
母女俩一来二去僵持不下，肖长荣便扯着脖子喊起来，“快报警啊，有抢劫的，她抢我东西！”
肖皖顾不得老太太喊什么，只想赶紧把刀抢到手。
可老太太精神失常时力气格外大，肖皖根本夺不下来。
几分钟，母女俩抢刀事件，因为肖长荣大喊大叫聚来许多看客。
肖湘下出租车，见路口围着人，隐约听到是自己妈喊“抢劫”。她挤进人群，见肖长荣举着明晃晃的大菜刀，大声疾呼，“妈，把刀放下！”
她喊完，迈开大步往两人那跑。
肖长荣被肖湘叫得分神儿，手一松菜刀就被肖皖夺走了。
肖长荣瞬间手中空，人更暴躁，抓上肖皖肩膀用力推搡她，一下连一下的不停手。
肖皖在老太太发疯的大力里，身子连晃几晃，脚下不稳，不受控地向后仰倒。
“哐当”一声闷响，肖皖头重重地摔在马路牙子上。
肖长荣精神完全失控，骑坐到肖皖身上，死命去掐肖皖脖子。
“妈你快放手！”
肖湘呼喊着向前跑，只差三五米，她目睹这陡变局面却无能为力。
肖湘抢跪地上去拉肖长荣，见妹妹头下鲜红的血液无声蔓延开来。
“妈，你快放手啊！皖皖要被你掐死了！”
“妈，松手。”肖湘使出全身力气去拉。老太太力大惊人，她怎么都拉不动。
肖皖被掐得，脸色由红转紫，嘴张得老大却吸不到空气，发不出声音。
肖湘发力想掰开老太太手指，却怎么也掰不动，“妈，肖皖没呼吸了！妈，快松手啊！”她急得额头冷汗如雨。
此时，有人一膝力撞顶到肖长荣肩胛骨上，老太太吃痛松手，紧接着有穿警服的人把她拉到旁边。
肖湘跪坐在地慌乱地托抱起肖皖后脑，“皖皖，皖皖！”她使出全力把妹妹抱进怀里，去看她哪受伤，除了满眼血红什么都看不清，“皖皖，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肖湘声音和手都颤抖着，一面圈紧妹妹，一面摸衣兜找手机，“我叫救护车，救护车……”
她带血的手指，根本按不亮屏幕，瞬间热泪模糊双眼，“皖皖，挺着点，挺着点，姐会救你……”
“把人给我。”
一句话后，一双藏蓝色的手臂伸出来，肖湘模糊的视线里只有警服的藏蓝色，“救救我妹妹，帮忙救救我妹！”
那双手臂直接伸到肖湘胳膊边，“把人交给我！”
肖湘小心翼翼把肖皖头放到那手臂上，“警察同志，我妹妹不能死，她才28，孩子才4岁……”她说不下去了，那样的结局，怎么面对？
警察抱起肖皖，大步迈开。
肖湘人吓得虚脱，想起身腿软得站不起来，她只能跌跪在原地看那高大魁梧的警察抱走妹妹。
足有两分钟，肖湘才缓过神儿，扶着膝盖站起来，迈步去追那个高大威猛犹如天神般的背影。
肖皖被放进车里时，视线和意识都已模糊不清。她虚弱的发声喃喃地叫着，“姐，姐……”
肖湘跟到车边，还没站稳，就被一个力推坐在车上。
“皖皖，姐在呢！”肖湘俯身靠近妹妹揽住她肩。
“姐，怎么这么黑，我听到小晴在哭，很大很大声的哭！姐，我头好疼好晕，我快要死了吧……””
肖湘说不出话拼命地摇头，眼泪噼里啪啦全落到妹妹脸上。
“姐，好像下雨了！姐，妈我管不动了，往后要辛苦你！姐，帮我把小晴交给李想，告诉他给小晴的抚养费我一分都没花，钱在小晴医保绑那张卡里，密码……”
“皖皖，姐求你别说了！你不会死，要死也是姐替你死！”肖湘哽咽着抚摸妹妹的脸，“你流的血，到医院姐都输给你……”
“放心，你们两个都不会死！”前面坚定的声音传来。
肖湘抬头去看，后视镜里能看到司机庄严的警帽和他深炯的黑眼睛。
肖湘唇角颤了颤，好几秒才看清楚前面的警察是齐天盛。
齐天盛开口，“相信我，你妹妹只是外伤！”
肖皖手在半空胡乱地抓着，找到肖湘手才停下，“姐，我好冷。”
肖湘低头，见妹妹只穿着短袖家居服，把外套脱下来盖到她身上，再用力抱紧她，“皖皖，对不起！今天工作耽搁时间回来晚了，才害你受伤。”
肖皖没回应，缩在姐姐衣服里，再没了动静。
肖湘的绝望悲戚一点点蔓延到四肢百骸，看妹妹越来越安静，她仿佛瞬间跌回多年前。姥姥、姥爷、舅舅交通事故现场，妈妈哭天抢地、撕心裂肺的哭喊画面涌进脑海。
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悲怆，时至今日她才感同身受，切实体会到。
……
到医院，齐天盛抱着肖皖往急诊室跑时，肖湘只能机械地亦步亦趋跟着。
看抢救室的门闭合，肖湘像被抽空灵魂、剪断提线的木偶，顺着门失重滑下来。
齐天盛伸手把她捞起来，肖湘木僵地转头问他，“你说，皖皖会没事的！你说的，我信你了，你可别骗我！”
她双手颤颤地抓住他衣袖，像溺水之人紧抓着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