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回去找你父母？”男孩大为震惊，“不是我说，当初他们把你送过来时，可一点没希望你回去的呀！你可想清楚。”
林姝然手指轻点着轮椅扶手，沉默片刻，开口。
“想好了，”她顿了下，又补充，“我不是说一定要回去问个答案什么的，我就是，想去看看。”
那是她自己的父母，要是她完全没一点感觉，是绝对不可能的。
林姝然也只是人，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有血有肉，有情有义，而且是对方先抛弃的她，她就算耿耿于怀要回去问个理由。
那也合情合理。
“好，”男孩爽快应下，双手拍了拍，“既然决定了，那就这么干吧，需要我帮忙直接开口，我可不是大师姐那人，我不怕麻烦。”
（回忆结束）
“菜已经全部上齐了，两位还需要什么，直接叫我，这样我就先走了。”
服务员躬身一弯，转身出了包厢。
林姝然拿起筷子，当初下定决心要离开时，她就已经做好谎言被戳破的准备。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同伴，只相处过一段日子，就算彼此再怎么感情深厚，也不至于到兵戈相向的地步。
这么想着，她十分轻松地夹了一筷子青菜。
“你这个人，真的是没心没肺，”钟司城眼神漠然，咬牙切齿，发狠地说，“所以，你今天自曝出来，是希望甘序帮你。”
林姝然放下筷子，双手交叠摆在桌前，闻言表情凝重认真起来：“是，我希望他能帮帮我，我承认，当初行为确实不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不会推脱。”
钟司城抬眸看她，一双黑眸中说不清有什么情绪，又或者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想知道，这人既然骗了他们，又为何能恬不知耻地再找上门求帮忙？
“别那样看我，我当时也没办法，”林姝然解释，“当时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推测，就算真的有人要杀我，我继续留下，也只会给你们添麻烦而已。”
她被看得有点背后发毛，缩了下手。
最终索性破罐子破摔。
“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就算有再多的情绪也该淡化了是吧？要不然，你还打算怎么样？”
“没有，我不会怎么样，”钟司城收回目光，紧抿着双唇，“你说的对，这世界上敢自己给自己办葬礼的，你倒是头一个。”
他语气凉凉，一听就知道这人心情不是不好，而是十分地不好，话音戳得人内心颤颤的。
“当初你死……假死之后，”他顿了一下，接着说，“组织很快也解散了，毕竟像幽灵一样游走，总不是长久之计，我也回了国，钟家在国内的家业不小。”
“甘序，”钟司城知道这人就算冒着被骂的风险也要找他帮忙的原因，没多扯废话，“当初组织解散后，很多人的联系方式我都没有，要让你失望了。”
“没关系。”
林姝然十分轻松地回答，好像她早有预料，或者对方的答案对她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他们点的菜很多——主要是林姝然点的菜多，钟司城注意力一直在人身上。
林姝然确实饿了，看到菜单上渲染得极其诱人的美食，实在没忍住，就多选了几份。
反正两个人，还有一个还是个男人。
惯常来说，绝对能吃完。
除非意外。
“你不吃菜么，”林姝然好奇问，“不管出了什么事，饭得吃觉得睡，身子毁了什么事都没了。”
钟司城实在不想和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讨论健康问题。
不管林姝然此时心态如何轻松。
在他看来，当初既然已经成为生死与共的战友，林姝然就不该欺骗——钟司城深吸一口气，打心底觉得自己心态有问题，决定一个人静静。
“你吃吧，我先走了，”他起身，拉开椅子，看了林姝然一眼，“再次相见，或许最开始没给你留下太好的印象，但无所谓了，希望以后再也不见。”
林姝然手上动作一顿：“你心里对我的欺骗很介意么？”
“是。”
他也说了，当初的许然那么弱小，或许活着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残忍。
这话虽说过于高高在上，好像他是什么执掌生死的神明一样，残酷又悲悯。
但在他现实的世界中，他当初对许然的所有好，都是无比珍贵的，是人性真相坦露无疑后最稀少也最为珍贵的东西，不该被轻贱。
“我知道了，”林姝然深呼一口气，快速地笑了下，又认真起来，“所以，在你眼中，你是希望我怎么做呢？”
话说完，林姝然又觉得不妥，接着补充。
“或者说，在你眼中，你是把我看成了什么？”
朋友？恋人？
一个需要他保护依附于他的弱者？
钟司城不太想去考虑这个问题，他觉得至少现在，这人的一言一行一字一句，在他眼中，像蝴蝶翅膀，挥舞便成风暴。
但她是么？
钟司城不知道——他突然清醒过来。
他好像从来没将对方当作一个独立的人去看待，从始至终，都只将这人看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或者不是人。
只是一个因素。
一个可以通过各种方式调试到让他满意的状态的因素，只要她不干扰他的计划，他不在意。
钟司城心里难过。
“甘序他回家了，如果你想找他，去万芒山，极大可能，他会在哪里。”
“为什么突然又肯说了？”林姝然好笑道，“因为又被我说中心事了么？”
钟司城脚尖一转，朝林姝然走去，在她面前站定。
居高临下看着她。
“不可否认，你识人的能力确实很强，也很恐怖，”钟司城语气严肃，仿佛狮子对待猎物，“好像开启了特异功能一般。”
林姝然头朝后仰，面前男人巨大的压迫力让她极其不适。
“你什么意思？”
“简单说，不要随意去揭露什么，”钟司晨拉开两人距离，“不是所有人都清楚自己是人，或许是野兽呢？”
他挥了挥手，轻声一笑：“保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