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仿佛临门一脚，一下子将原来还处在悬崖边缘的人狠狠给踹下了深渊。
霎时间，两人似乎都听到虚空中传来“嘣”地一声。
是摔落砸到地上的声音。
“呵！”
男孩突然间轻笑一声，而后身体不住地颤抖。
“所以呢？你刚刚不是还告诉我你要带我走？怎么这时候又这么说？”
“你骗我的？”
他说这话时，语气带着轻微的颤音，还带着笑意。
希望被狠狠碾碎后绝望的尖刃太过痛彻心扉，仿若将手指塞进绞肉机一般。
“你甘心吗？”林姝然又开口，“那些人造成了现在的你，又弱，又疯，极低的自我认同感，甚至不被任何人接受，不被任何人所爱。”
看男孩的表情，他应该是十分希望将林姝然这个傻逼的嘴给撕烂的。
关你屁事啊！
但迫于两人力量悬殊，男孩最后还是没有动手。
“我去找死吗？”
这话说得尖利且十分的不礼貌，要是寻常人，这时候就应该识趣地离开了。
但林姝然没有。
林姝然没有走，她只嘴角抽抽：“……”
你特么也知道是找死啊！
“所以你算是答应了？”林姝然抿抿唇，勾出一个微笑，“你愿意跟我走了？”
闻言，男孩却没有立刻答应，他沉默下来。
之前在林姝然面前坦露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不过是一时气不过而已。
就像是感知到伤害的动物展露尖牙，以保护自己柔软的内心不被进一步侵害。
却也拒绝了别人的好意。
男孩扭头满目怀疑地看了眼身边人，之前她说得一切，男孩其实都是不相信的，这些年，同样的话，他不知道听了有多少遍了。
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他太过软弱、太过敏感、想的太多，却没有人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做。
就像林姝然所说的，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所谓救苦救难的救世主。
既然没有，就没有人能从外界拯救他。
所以林姝然所说的，不过也是一个悖论而已。
这样的话，他又何必相信？
如此，这人也不过和之前那些人一样，是来围观他痛苦看热闹的人。
那些人，也不过是将他的苦难作为自己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罢了。
想到这儿，男孩身子忍不住蜷缩着，十分希望虚空中此刻能瞬间出现一个异世界的缝隙，让他能彻底逃脱。
逃脱面对所有的冷眼和怜悯，逃脱所有的嘲讽和批判，逃脱来自家人无孔不入的恨铁不成钢。
男孩紧紧攥着双手，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指甲嵌入血肉。
他不是不想活，如果林姝然口中所说的、另一个美好世界是真的，谁会不想活？！
但，那不可能。
“你会怎么处理我？”心理活动如同过山车坐了个来回，男孩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用骗我了，直接告诉我吧！”
千万、千万不要再杀人诛心了。
“你等着，”林姝然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师父，你现在有空没，没空也没事，我有事找你！”
“怎么，终于快死了想到你师父我了，别想了，就算你想破脑袋为师也过不去！”
林姝然：“……”
“我在这边遇到一个小孩，”林姝然继续道，“他天赋挺不错的，就是有点不太懂事，我想把他也带入云徽。”
闻言，手机那边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良久，师父才开口：“林姝然，需不需要我提醒你，离开师门最重要的守则是什么？”
“低调行事，干不过就跑。”
“呵，背得挺熟，你能救的他了一次，却救不了一生，你要知道，甚至还会给他带来更加糟糕的祸患，林姝然，你不是个圣母啊，怎么？人长得太帅，你被美色迷晕了？”
“你得清楚，林姝然，想想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你走过的苦和痛，到底值不值得你因为一个孩子放弃？”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劝你，不要随便动别人的命运，你应该清楚这会带来怎样惨痛的后果。”
老人叹了口气。
“如果只是带入云徽，我没意见，但我希望，你在做一切事情之前，先好好想想自己，你不是个想不通道理的人。”
“圣母心要不得，林姝然，我知道你肯定也知道，这孩子以后会是怎样的人，他会做出怎样的事，所以，别妄图去拯救别人。”
“你会害了他，也会害了你自己。”
林姝然手紧紧攥着手机，她不是没想过师父说的那些，相反，她想得很清楚，很透彻。
她看了眼身边的人。
“我只把人带入云徽，不会做其他多余的事，”她深吸一口气，内心激动得颤抖，“我不会再做多余的事。”
她又想到，之前在商场门口，在掉落的巨大招牌旁边，她救下两人后的心理。
那种无比自责心有余悸的感受，痛彻心扉。
“林姝然，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你救不了任何人，你没有那个能力，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你还想干嘛？”
师父在电话那头警告：“别忘了，你现在都是个将死之人了，你还想救谁？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但责任感不要太强，你不是神。”
一直等不到回应，师父也倦了。
“算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反正所有的结果最终都还是你自己承担。”
“云徽那边，我会跟他们打招呼的，你别管了。”
林姝然心中一轻，她郑重道。
“您放心。”
“我不放心！你们几个徒弟，就你我最不放心了，学你师兄吊儿郎当的多好，嘿！是吊儿郎当了，心思倒藏得更深了，害！”
电话中的声音十分嘹亮，林姝然忍不住将手机拿得远了点，身边坐着的男孩也听到了电话中满含怨气的吼声。
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话语气阴阳怪气：“你好幸福。”
“羡慕吗？”林姝然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羡慕也没用，我师父他不愿要你，但这没什么。”
闻言，男孩脸色一沉，盯着林姝然的脸的眼神，瞬息万变。
“你要学会一些东西，要舍弃一些东西，”林姝然看着手机上发过来的入院测试，眉头微皱，“跟我去个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