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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人生在世几十年,活的憋屈不如死了舒坦

舍得花高价买红烧肉的人家毕竟在少数,订货数量也不像馒头花卷那样多。所以直到腊月二十九,连心也不过接了区区三个大单,倒是愿意花四块钱进店买肉菜的人多了不少。

邓玉梅瞧着那些连吃带买的顾客穿着不太像城里人,抽空跟人攀谈了一会儿,得知原来他们都是从各个乡镇进城来买年货的农民。

有个嗓门特别大的大娘告诉邓玉梅:“我都来你们店老多回了,每回都是下了班车就先来你们这儿吃饱了再去买东西。”

“走的时候再来一趟,给家里人带个肉菜再走。四块钱一盒肉加一盒饭多实惠啊,我们一起来的都这么干。”大娘说着说着遗憾起来,“就是你们家离汽车站有点远,还得过十字路口,车多,吓人。”

跟她同行的男女还有建议他们在汽车站开分店的。

连心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了人家的好意,“汽车站房租贵,我这小本买卖折腾不起来。”

说话的大娘咋舌不已,这么大店面,瞅着最少也雇了十来号人,就这还是小本买卖?不过再一想小南风的饭菜价格,大娘心理又平衡了,店开得再大赚不了大钱也没用。

这工夫两锅油煎花卷新鲜出炉,大娘急忙挤到柜台前举着钞票大喊:“给我来十个!”

何淑珍瞧着那群进城来买年货的村里人争先恐后生怕买不着的样子十分感慨,最多不过三年前,她跟这些大妈大娘们可以说完全一样。宝泉村虽然就在城郊,但她进城的次数并不多,所以一进城就总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谁能想到现在的她不仅是住上楼房的城里人,户口上她还是沈阳人呢?以前买东西抠抠搜搜,现在进大商场她眼都不眨一下就敢买一万多的貂皮大衣。

有时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眼瞅快过年了,店里顾客日渐稀少,何淑珍听见连心让邓小米在门口黑板上写今日打烊时间15:00,还觉得挺稀奇。

她问连心:“大丫,下午给店里人放假买年货啊?”

“哪儿啊!”连心笑着回答,“忘了跟你说了舅妈,今天邓姨和小米的新家燎锅底儿,待会儿咱们一起去。”

紧赶慢赶的,邓玉梅的新房终于装修完毕。其实娘俩已经在新家住四五天了,只不过想着老规矩说搬新家得先燎锅底儿祭灶王爷,所以就一直没在新家开过火。

邓玉梅翻过黄历觉得腊月二十六日子不错,就决定在这天燎锅底儿。把还放在平房里的一包衣服两床铺盖一卷,再往新家那么一放,她们娘俩就算正式入住了。

她一说要燎锅底儿请店里人都去吃顿饭,连心忙不迭就要给邓小米塞红包,被邓玉梅一把推了回去,“老板娘,没有你我们娘俩还住不上楼房呢,哪能再要你的红包。”她死活不要,连心不得不收回。

邓玉梅想让大家伙都去新家吃饭不是为了贪图那点红包,她就是想多些人去给新家添些人气。虽说大家都是同事,但认识时间最长的也不过才半年,所以她就直接言明不用随礼,谁的红包都不要,直接过去吃饭就行。

这么多人不随礼空手去吃饭太不像话,于是到点下班的时候连心吩咐各人从店里拿些肉和菜,去邓玉梅家直接开火做就行,省得她再去买了。

邓玉梅不知道这件事,她让邓小米领着店里人去新房,自己则去平房取剩下的铺盖和衣服。

众人到新房后先是一窝蜂的参观,之后才开始拆带来的肉和菜,大家说说笑笑正忙碌着,邓玉梅回来了。

在她身后,朱守信一条胳膊底下夹着一个硕大的包袱,坦然走了进来。

“这是我家那口子,这些都是我店里的同事。”邓玉梅略显局促地给大家互相介绍。

屋子里本来欢快的气氛瞬间就是一僵,女孩子们尴尬地朝朱守信笑笑。

要是有年长一点的女性在场可能还好一些,偏偏今天郭大娘家里有事,何淑珍娘家来客了,王金秀给邓玉梅塞了一大包花卷,说是两口子打算带孩子去买衣服。

已婚的都没来,未婚的倒是一个都不少。

这就让人高马大的朱守信在一群小姑娘里显得特别异类,偏他还是主家,谁也挑不出错来。

在场最自在的人可能就是连玉了。

做饭她不行,再说也轮不上她,于是她跟邓小米和罗明俊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玩跳棋,手边还放着毛嗑、花生和香槟。

朱守信进门后大大方方把铺盖放去主卧,再出来的时候迎面就撞上手拿一把毛嗑的连玉。

连玉吐掉毛嗑皮,笑着问朱守信:“叔,有段日子没见了,你家朱振咋没来啊?”

看见是她,别说朱振没来,朱守信都想掉头就走。怎么就忘了他们家和邓玉梅的东家之间有过过节这事儿了。但是朱守信一想,这房是她媳妇的,那就是他的,他在自己家要是被客人给吓跑了,说出去多寒碜。

所以朱守信尽管心里十分膈应连玉,但还是强撑着主家的做派,客客气气回答:“快过年了家里忙着打扫,他在家里给他奶帮忙呢。”

连玉:“这样啊,我还寻思他忙着搞对象呢。”也不知道那天干那一架对王春丽有没有影响,后来她到底去没去看大夫。

连玉哪知道她这句话不亚于当胸扎了朱守信一刀。

王春丽确诊怀孕马上三个月,再不打胎来不及了,朱振不得不舔着脸跟家里要钱。没想到他张嘴的时机不对,朱守信打算买辆二手面包车,前脚刚从老朱太太手里拿走三万块,后脚他就张嘴跟老朱太太要三千块钱打胎。

老朱太太在派出所的时候连一千块都舍不得替王春丽出,哪能舍得拿钱给她打胎。所以她嘴跟蚌壳似的咬死了,“钱都被你爸拿走买车去了,想要钱去找你爸。”

她打的就是朱振不敢跟朱守信张嘴的主意。在老朱太太看来,还没十八的小姑娘说怀就怀上了,不检点!谁能证明她肚子里那块肉是老朱家的?再说了,长在她肚子里的肉她都不着急朱振急个啥?等到瞒不住那天她自然会自己想办法,管她是刮宫还是喝药,只要不花老朱家钱就行。

老朱太太打算得挺好,就是没算到王春丽胆子居然那么大,敢半路拦朱守信的车,告诉他自己怀了朱振的种。朱守信在派出所里是见过王春丽的,知道她跟自己儿子有些不清不楚,只是不曾想他们俩还是孩子呢,竟然都敢造孩子了。

气得朱守信回家就把朱振吊在房梁上抽了一顿狠的。第二天又不得不拿了三千块钱给他,让他给王春丽去打胎。

老朱太太死活没拦住朱守信给钱,气得她坐在炕头上骂娘。从王春丽骂到朱振再到朱芳最后是朱守信,转圈骂了三遍又开始骂邓玉梅和邓小米。

朱守信正闹心呢,老朱太太一提醒他才想起来好几天没去邓玉梅租的平房了,正好出去躲个清净。另外,快过年了,三十儿那天她们娘俩咋也得回来过年不是嘛,他想劝邓玉梅请假回来帮忙打扫打扫房子,哪怕邓小米回来做做样子也行,这样等她们娘俩回来过年的时候老朱太太也不至于让她们太难堪。

然后他刚到平房准备生炉子,就撞见邓玉梅回来取铺盖,顺便告诉他她们娘俩已经搬到新家去了,今天店里人都去帮她燎锅底儿。

那楼房怎么说他也是出了钱的,如今都住人了他居然还不知道,朱守信乍一听见这个消息就有些不高兴。然而为了他那些打算他又不得不对邓玉梅虚与委蛇,于是他抢了铺盖抱起来就跟邓玉梅一起来新家。

又急又恼的,朱守信压根想不起来邓玉梅的东家是谁。

冷不丁一见到这个得理不饶人生生坑了他一千块钱的小姑娘,朱守信坐着也不得劲,站着更不舒服,好像整间房都没有他的落脚地。

他自己在那儿别扭老半天,把邓玉梅拉到卧室,说道:“你给我拿五十块钱,我去买点烟和酒。”在外面晃荡也比闷在屋子里强,他是这么寻思的。

没想到邓玉梅直接拒绝了他,“一屋子年轻姑娘小子,没人抽烟喝酒,省省吧。”

说完邓玉梅就要去厨房帮忙,朱守信急忙拉住她,“不还有我呢吗?我得抽烟喝酒啊。”

邓玉梅闻言上下扫视他一遍,嘴皮子一掀说道:“那你买去啊,我又没拦着你。”

被邓玉梅这段时间的大方给“惯”坏了的朱守信根本没听出来邓玉梅的言外之意,还以为她没听清,于是又说了一遍,“你不给我钱我拿啥买?”

邓玉梅被他这副堂而皇之的样子给气笑了。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没想到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朱守信的德性会比她想象中更加可耻。

不愧是老朱太太的儿子。

“没钱那就别买,再说出钱买用不上的东西,犯不上。”邓玉梅微笑着对朱守信说道。

刹那间朱守信愣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邓玉梅。刻薄、绝情又有些仗势欺人,明明还是那张布满雀斑的、一点都不好看的脸,却又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虽然多了一个无关紧要又有些碍事的人,但一顿饭大家伙吃得还是很开心。

小管还是第一次听邓玉梅讲她买房的经过,听完立刻跑到连心身旁央求,“老板娘,下回你再遇到顶账房也关照关照我呗。”

小秦也跟着凑热闹举手,“加我一个,我哥对象是城里的,没准到时候真需要买房呢。”

一顿饭的工夫连心成房产中介了。

吃喝完毕才七点钟,连玉提议去人民公园看冰雕,“琳琳说今年从外地请人雕的,夜里彩灯亮起来可好看了。”

邓小米本来打算留在家里善后不去凑这个热闹,邓玉梅却一张嘴就给她报了名。

邓玉梅说:“跟你二姐他们去吧,晚一点回来也没事儿。”

邓小米瞥了朱守信一眼,识趣地穿戴整齐跟连玉走了。

今年的冰雕确实好看,公园里挤挤挨挨全是人。连来带去包括闲逛时买的冰灯和糖葫芦都是连心这个大方的老板请客,所有人都逛得意犹未尽。

除了心不在焉的邓小米。

晚上九点半邓小米回到家,走的时候什么样她回到家还是什么样。也不能说一模一样,茶几前的地面上多了些酒瓶碎片,邓玉梅仰头靠在沙发上,用手背遮着眼睛。

邓小米坐过去,小心翼翼地求证:“妈,朱叔都干啥了?”

好半天邓玉梅才有动静,她放下手臂,潮湿的眸子定定地看向地上的酒瓶碎片,“他能干啥,要钱我没给,自己跑出去买了两瓶二锅头回来,一杯刚下肚就跟我撒酒疯。”

邓小米急忙问道:“他打你了?”

邓玉梅坐直身体摇头,邓小米这时才发现她的手里还攥着一瓶白酒。邓小米从来没有见过她妈喝酒,逢年过节她也是滴酒不沾的。

邓玉梅仰头灌了一口酒,53度的二锅头太辣了,酒气顺着喉管冲到双眼,使她的眼睛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亮。

“小米,要是有一天妈又离婚了,你别埋怨妈。”

邓小米豁然站起来,然后又蹲了下去,她紧紧抓着邓玉梅空着的那只手坚定说道:“妈,就是再离一百次婚你也是我妈。”

话音未落邓玉梅的脸上已经爬满泪痕,片刻的工夫便已哽咽出声,紧接着她颠三倒四地说起胡话来。

“不行不行,要是再离一次,我闺女该让人戳脊梁骨了。”

“小米妈对不起你啊,让你托生在我的肚子里。”

“男人都他妈不是东西!眼里除了钱就是钱!”

“离!不就是离婚嘛,又不是没离过,谁怕谁啊?”

“我邓玉梅往后就是要饭,也绝对不再找男人!”

“小米,妈只有你了,妈只有你了!”

邓小米把邓玉梅安顿在沙发上,一边听她的胡言乱语一边打扫卫生。

说起来很奇怪,从前邓玉梅生气发脾气的时候不是没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每一次邓小米都觉得那些话跟她之间像隔着一整片海一样遥远,虽然听见了,但她的心里毫无波澜。

如今邓玉梅酒醉后老调重弹,邓小米却觉得长这么大第一回离她妈这么近,邓玉梅的纠结、委屈、心痛,甚至怨天尤人她仿佛都能感同身受一般。

这就是母女连心吗?

邓小米用湿毛巾给邓玉梅擦手擦脸。那双手粗糙又布满老茧,跟自己稚嫩白皙的双手有着强烈的对比。

邓小米仔细回想,在小南风工作的这半年似乎是她有记忆以来邓玉梅过得最舒服的一段时光。

没有指桑骂槐的公婆和妯娌,没有见天儿算计她钱的父母和兄弟,不需要日晒风吹,也不需要奔波劳碌。

不知不觉间,邓玉梅似乎变白了,也胖了点。

邓小米含笑看着沉睡的母亲,握着她粗糙的手掌暗暗说道,“想离就离,想结就结。就像二姐说的,人生在世几十年,活的憋屈还不如死了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