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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小南风 > 第2章 太欺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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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人影一闪,恍惚听到二|奶奶压着嗓子在跟什么人说话,屋门被人从外轻启,姐妹俩的二姨王金枝和二|奶奶一前一后进了屋。

王金枝将手里的鸡蛋放在靠墙的柜子上,一双眼睛从始至终就没离开过连心。二|奶奶也将手里端着的一小盆红糖小米粥放在柜子上,那粥里还泡着四颗剥了皮的鸡蛋。

俩人都示意连玉去外屋地说话。

王金枝是个慢性子人,却清早刚得到消息就往这儿跑。虽然都住一个村儿里,但王金枝跟公婆一起住在村南头,连家姐妹俩住的二|奶奶家却在村子北边,隔了整整六趟街。要不是起早遇到同村的人问她连心伤势咋样,她都不知道自己亲外甥女磕破了头。

连玉把昨晚发生的事跟王金枝一说,王金枝抚着自己胸口连连叫老天。连玉还小,有些事她不知道也不懂,二|奶奶却明白王金枝被吓得煞白的脸色是因为什么。

当年23岁的王金枝在县糖厂流水线上当临时工,也是一个落雨的夏日傍晚,独自一人下班的王金枝在苗圃附近的土路上被人从后一把抱住拖进林子深处。要不是几个同村的年轻人经过听到她的呼救声救了她,也许王金枝就会彻底消失在那个细雨绵绵的夜晚。

即便那个挨千刀的流氓立刻跑了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但王金枝的名声却坏了。已经订婚喝过换盅酒的未婚夫受不了人们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跟爹妈一起上门退了亲。王金枝在家蹉跎到二十八岁,生生耽误成了老姑娘,最后不得已听从父母之命嫁给大她八岁还带着两个儿子的李宝林。

连心昨天的遭遇轻易地就让王金枝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幸而外甥女有爹妈保佑福大命大,没遇到什么危险,真是万幸。

王金枝指着柜子上的鸡蛋对连玉说:“夏天鸡不爱下蛋,一礼拜才攒了十来个,给你姐冲鸡蛋茶喝,补补气血。”

连玉还没来得及推辞,二|奶奶就对王金枝说:“金枝你听婶子说,你把那些鸡蛋拿回去,俩丫头这儿有我呢,我们家鸡多蛋也多,保管给俩丫头养白白胖胖的。你这点鸡蛋攒起来不容易,别因为这点东西让你挨老褶子的骂。”

王金枝的婆婆人送外号老褶子,就她那张沟壑纵横的脸,扒拉一年也找不出半根儿瞧得上王金枝的褶子。

当初王金枝的男人李宝林丧妻多年未娶就是她在从中作梗,就等着李宝林的小姨子年纪到了直接上门提亲,想着亲姨做后妈不比亲妈差。老褶子算盘珠子打的噼啪响,跟李宝林的小姨子私下里也透过话风,别说,那小姨子还真乐意。奈何李宝林的老丈人不同意自己俩闺女跳同一个“火坑”,小姨子心里再乐意嫁姐夫也扛不住自己亲爹的笤帚疙瘩。

这边老丈人跟小姨子针尖对麦芒正闹得欢,那边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李宝林悄么声地托人去王家探口风想娶王金枝。这下老褶子跟小姨子一起傻了眼,老丈人跟丈母娘心里揣上块疙瘩。

在老褶子眼里王金枝那可是坏了李宝林一桩大好姻缘的贱|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从前不在一起住的时候只要见面老褶子就没事找事地呲哒王金枝几句,后来不得不住到一起之后那简直就是灰姑娘的后妈对灰姑娘什么样老褶子对王金枝就是什么样。

就现在王金枝把家里仅存的十来个鸡蛋拿来给自己外甥女吃,回去之后老褶子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折腾王金枝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二|奶奶也是真心疼王金枝。

没想王金枝柳眉倒竖,薄唇一抿,说道:“二婶你放心,我老婆婆不敢把我咋样,上回宝林打长途电话回来说了她一顿,她这几天眼睛里就当没我这人呢。”

婆媳之间的事真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二|奶奶这会儿也不好追问,见王金枝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

连心一整个白天都昏昏沉沉地躺在炕上睡觉,除了能喝几口甜滋滋的鸡蛋茶,别的是什么都吃不下。傍晚的时候终于好了不少,有了些力气能靠坐起来。连玉把李大夫请来又给号了号脉,顺便把绷带换一换。

绷带刚解下来,李大夫拿着蘸了双氧水的棉签正作势要往连心的伤口上抹,院外老远就传来一个女人拔尖儿的哭嚎声。

“连心唉,我可怜的姑娘啊,你咋就遭了这么个祸事唉!”

一路走一路嚎着就进了院子。

连玉一听见这女人的声音眼神立刻闪过几分凌厉,唰一下站起来就往门外跑。一里一外,连玉跟这哭嚎来的女人在外屋门处对上眼儿。

就听连玉冷着声音问来人,“四婶儿,我姐好着呢,你上我们家嚎什么丧?!”

那四婶听声音还哽咽着,嗓门却不小,“啥?二丫你可别糊弄你婶儿,村儿里都传遍了说你姐昨晚在涵洞里让人给嚯嚯了!”

连玉一听这话,恶从心间起怒向两边生,抬脚朝四婶的肚子就狠狠踹过去,直把四婶从门口踹到了院当中。

“放你娘的狗臭屁!我姐就摔一跤磕破点皮的事儿,哪个丧尽天良的就往她身上泼脏水?!来!你告诉我谁跟你传的那些狗屁话?!你敢不敢告诉我是谁?!”连玉像一头愤怒的母老虎一样,脸涨得通红,顺手从墙上抄起一把挂着的镰刀,紧走两步就大马金刀地跨坐在四婶腰上,刀锋一转刀刃就抵在了横在地上还没缓过神来的四婶脖子上,只需她将镰刀轻轻一推,立刻就能让四婶血溅三尺。

四婶吓得牙齿打哆嗦,连肚子疼都忘了,伸出两手在地上抓挠,嘴里不住哀嚎着却不敢碰连玉一片衣角,她惜命得很。

连玉一句接一句的逼问,四婶直着嗓子朝屋子里喊救命,没把连心和李大夫喊出来,反倒把田舅妈还有四婶的大儿媳妇村妇女主任给喊了进来。

原来这四婶跟田大舅住一条街,她装模作样地从家出来一路走一路嚎着往这儿来的时候,嚎的那些话让田舅妈听了个一清二楚。昨晚的事儿没人比田家一家三口更了解的,这四婶是啥样人打的是什么主意田舅妈心里一清二楚。

于是她转身就奔了后街村委会去找压得住这老妖婆子的人——她大儿媳妇也就是村妇女主任。进门之后更是当着村长和支书的面儿直截了当对妇女主任说:“你老婆婆满村子传瞎话儿说人家连心让人嚯嚯了!这不是欺负人家孩子没爹没妈吗?要再不管管就出人命了!”

唬得妇女主任骑上自行车带上田舅妈就往连家赶,脚蹬子差点蹬冒烟。田舅妈是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点儿好引起妇女主任重视,她哪知道自己歪打正着说对了。

刚进院子就见连玉拿一把镰刀在四婶脖子上比划,吓得她们俩直嚷嚷让连玉小心手下。这功夫得到消息的左邻右舍都赶了过来,挤挤挨挨站了一院子的人,都七嘴八舌地小声哄劝着连玉。

连玉一看人多更不肯让步了,刀刃往前轻推,再一次厉声质问四婶:“这会儿院子里人也不少,你不说是村儿里人传的瞎话吗?你来指一指是谁把瞎话传给你的,来,你告诉我!”说到后面连玉开始语声阴柔,低着头凑到四婶耳朵边,“用不用我给你放点儿血醒醒神你好看清楚点,啊?”

连玉一双眼睛恶狠狠地注视着四婶,说的话仿佛是从喉咙里飘出来的,嘴巴没动声音却听得一清二楚。四婶让她这凶狠的模样彻底吓懵了,几乎是连玉让她干啥她就干啥,连玉让她指认她看都不看就哆嗦着伸手往人堆里指。人群里不少人面面相觑,被四婶手指的方向有两个妇女立刻双手掐腰开骂起来。

“老赵婆子你别给脸不要脸,谁给你传瞎话你找谁去!少他妈往咱娘们儿身上指指摘摘!”

“丧良心的老不要脸!人家不愿意嫁你那个瘸腿儿子你就堵着人家门口要债,人家连心说先少还你点儿你不愿意,非得让人家一次性还你4000块钱。这会儿又往人家头上扣屎盆子,狗都知道你打的什么屎主意!”

王金枝之前因为赵四婶上门撒泼要债的事儿就跟她撕吧过一回,这回一听说她猫哭耗子假慈悲还往连心头上扣屎盆子,一路从家飞奔来的。

一挤进人群就听站在前边被无辜“指认”的妇女对赵婆子破口大骂的这两句。王金枝刚在人群前站定就见连玉骑在赵婆子身上,她还以为连玉跟赵婆子撕吧起来了,心想就连玉那小体格儿哪能干得过膘肥体壮的赵婆子,一个健步上前就把连玉从赵婆子身上推开。

她压根就没看见连玉手里被众人忌惮的“凶器”……

幸亏连玉眼疾手快往回收了收手,不然搞不好这赵婆子还真得放点血出来。

王金枝接力端坐在赵婆子身上就开始施展“九阴白骨爪”,赵婆子没在连玉的镰刀底下见红,反倒将血贡献给了王金枝的指甲,在王金枝的身底下嚎得像是头即将被阉的猪。

妇女主任几次三番地上来拉王金枝的胳膊抱她的腰,奈何王金枝今天铁了心要给赵婆子点颜色看看,怎么都拉不动。围观的人们看热闹的多,即使有沾亲带故地上前帮忙也都是表面功夫的意思意思,真下大力气的其实只有妇女主任一个,谁让挨打的那是她亲婆婆呢。

一场闹剧结束于村支书的一声厉喝。王金枝过足了瘾解够了气,痛快地从赵婆子身上起来。赵婆子一看“青天大老爷”来了,抖着腿一骨碌爬起来扯起嗓子就要告状。连玉状似无意地把镰刀往地上一扔,赵婆子嘴里的话硬生生咽下去,吓得又抖成了一只鹌鹑。

村支书故作严厉地问:“金枝,你咋给人挠成这样?”

王金枝朝赵婆子狠狠呸了一口,看着她恶狠狠地说:“她贱的!”

按理村支书接下来应该问问赵婆子,谁知他却转头问妇女主任:“你老婆婆没事儿吧?”

愣是把活生生杵在面前的赵婆子当成了空气。

说话听音儿,妇女主任又不傻怎么能听不懂村支书的意思,再者说错本身就在她婆婆身上,她就坡下驴,直接就对村支书说:“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我婆婆人老耳背听错了闹出来这么大动静,不怪我金枝姨生气。”

村支书听完她的话这会儿又能看见赵婆子了,皱着眉头问她:“真没事儿?”

赵婆子一挺胸脯刚要炸翅儿,妇女主任一把把她往旁边一推,高声对她说:“妈,我知道你心疼连心,可这回你可是好心办坏事了,你说你着的什么急?”一边说她还一边给赵婆子使眼色。

赵婆子那浑浑噩噩的大脑终于开始缓缓开动了,顺着大儿媳妇的意思,抿抿嘴说:“那……人老耳背,兴许是我听错了。”说完捋一捋鬓边的碎发,兜着被王金枝撕吧得走型的背心狼狈地走了。

妇女主任安抚了连玉和王金枝几句就跟村支书回了村委会,村长赶忙上前打听到底怎么回事儿。他跟妇女主任娘家带着亲,一个村儿住着谁不知道谁啊,妇女主任也没啥好避讳的。

“都是我那好婆婆生出的幺蛾子。”妇女主任一口气喝掉一杯水,接着说道:“年初连心跟她妈煤气中毒住院,连玉不是在咱村儿挨家挨户磕头借钱么,我老婆婆直接掏出来4000块钱,当时我还纳闷儿呢青|天|白|日的她咋冷不丁这么舍得了。没想到人家想的远着呢,连心病好出院她就三不五时的去人家坐着唠嗑,又是给鸡蛋又是送大米的。没去几回就露了狐狸尾巴——她想把连心说给我四小叔子当媳妇儿。“

村长张大嘴巴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啥?!人家连心……”话说半截儿又想起来妇女主任的身份,生生把后半截儿话咽了回去。

妇女主任倒是个直爽的性子,摆摆手接着村长的话茬儿说道:“人家连心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条有身条,家里家外一把抓,在咱村儿没结婚的小姑娘里能排前三,我说的对不三舅?”

村长一边点头一边从鼻子眼儿里出气冷哼一声,“没排第一那是因为没爹没妈让家室给拖累了。”

“可不是么,”妇女主任又灌下一杯凉水,接着说:“你再看我那小儿麻痹症瘸着一条腿的四小叔子,我婆婆是咋想的讨连心给他当媳妇儿呢?”

村长又冷哼两声,问妇女主任:“你婆婆明着问连心了?”

妇女主任说:“可不咋地,不仅问了连心,还给王金枝透了意思过去,要不是王|振|华在牢里蹲着,我看她敢上门直接跟王|振|华提亲去。”

村长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说:“猪油蒙了心呐,连心还不到20呢吧?”

妇女主任点点头,说:“今年周岁整18,我婆婆说了不着急结婚先换盅,过几年年龄到了再扯证办酒。”

村长实在没忍住,狠狠呸了一口,“不用说,老王家从上到下就没一个愿意把连心嫁给赵老四的,你婆婆一看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逼着人家还钱,不还钱就换盅。这回一听说连心磕破头了直接就把屎盆子扣人家脑袋上,琢磨捡漏儿呢是吧?”

妇女主任长叹一口气瘫在凳子上,生无可恋般说道:“你说我咋就摊上这么个拎不清还就爱生幺蛾子的婆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