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行止对于燕红提的问话充耳不闻，并且在她丹田中消失了。
“这……”燕红提彻底傻眼。
雪苏河这时却道，“他在我这。”边说边看向手腕处的魔丹，微微垂目，竟是再也看不到旁人一样自顾自笑了起来。
再后来，他拿了一壶酒跃上远处最高的屋顶赏月去了。
燕红提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但心中却又有些开心。
月光拉长他的影子，半明半暗的星光掩映他过于凌厉的眼神，柔和了他的轮廓，在这一刻像极了龙行止，他们两个人明明长得并不相像，却在此刻好似重合。
在这一刻，什么问题都不再重要，她亦不愿打扰他们的时光。
……
夜晚，繁星满天。
禹夜打坐修炼，她却依旧无法静心。
她如今一直处在云里雾里的状态。他们都在瞒着她行事，可是事情都与她有关。
帝景真人说的话如今看来，更像是预告，无论她听不听，都会在无形中按照他说的去做。
苍穹之下，她感觉自己十分渺小。
“禹夜，你能和我说说话吗？”她轻声道。
“不能。”虽然这么说着，禹夜还是睁开了眼睛。她百般试探，禹夜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只能道，“他的计划我们一同商讨过，肯定会死。”
说着，他在她手心以衣袖遮掩着写下几个字。
天祭雪殒，隔绝。
天祭雪殒术，这是她曾在谴神国国都藏书阁中看过的秘术。
再加上“隔绝”，燕红提立刻就明白了他们要怎么做。
秘术年代久远，威力巨大，据说是上古神授术的一种。
龙墨所所施展的只能算是小的天祭雪殒术，只是献祭自身修为的一种。
而他们要施展的真正的天祭雪殒，是用来隔绝上界，以自身为阵眼，要辅以诸多珍贵的材料让魔界的人彻底丧失飞升上界的可能。
禹夜与雪苏河，是炼虚期修士，他们二人的修为在这个时候肯定是魔界最高。
但用上魔力巨大的秘宝，也需要他们拼却性命来牢固阵眼。
这件事做下来，对禹夜一点好处没有，照禹夜锱铢必较的性格，怎会如此？
燕红提不解，“你图什么？他许你了什么好处值得你如此卖命？”
“没有好处。”
“那他又凭什么定了你的生死？”
“并不是他定的，是我。是我的选择。”禹夜闭着眼睛答道。
燕红提思虑良久，又道，“他是不是你灌了迷魂汤？”
“没有。”
“你真的愿意？”
“愿意！”
“可是你为什么会愿意？你如此惊才绝艳，本来可以有更好的前途。”
“为何不愿意？”禹夜睁开眼睛，反而不解，“我哪还有什么前途？在这条路上已经牺牲了许多人，他们哪个人不是资质不凡呢？”
燕红提沉默，他说的无可厚非。
他们计划成功，魔界修士就隔绝了飞升上界的通道，这样一来，魔界会有许多修士因此而得救。
他们牺牲了，才能保护更多资质不凡的人，让更多的生命得以延续，更多的力量得到积蓄。
牺牲少数保全多数，任何时候都很难指摘。
夜风吹过，新种下的荷花摇曳，带来满院清香，在这样幽静的夜晚愈发馥郁。
……
只过了一晚，禹夜和雪苏河就离开了。这和引魂入梦术中是一致的。
在禹夜和雪苏河走后，燕红提还有些不习惯。
原因也简单，龙行止这家伙竟然可以跟着雪苏河而去。
这下，就少了与她说话的人。
燕红提这才体会出一个人是多么无聊。
她明里暗里查阅了琼龙族所有典籍，均是一无所获。
按照雪苏河的计划，禹夜简直必死无疑。
难道就要接受这样的命运吗？
在她知道自己有灵根时就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自由自在，没想到她竟然有早就被安排的宿命。
若是这样，命运只安排，她的一切努力就是一场笑话。
亲眼看到的就一定会发生吗？
她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中，甚至是无助。天地万物若都是既定的命运，无从更改，那这样的生命有何意义？
不过是被提前安排好的闹剧而已。
那么，谁会是那执掌所有生灵命运的手呢？
在这些时日，对她还算殷勤的琼龙族族长还特意将谭乐宁留在她院中与她作伴。
圣女不可以成婚，但是还是可以养几个面首打发时间。
谭乐宁也不知打了什么算盘，面对琼龙族长的为难，他竟然毫无挣扎的接受了。
她的小院总是谭乐宁待的时间长，而她的困扰如此之多，她想不明白，就天天苦修，一次次爬上琼龙雪山，甚至会在山上静坐半日。
两人见面的时间并不多，很多时候，她早晨离开小院时透过窗子可以看到谭乐宁在用膳，晚上回来的时候，谭乐宁在研读医书。
有时小院还会飘出淡淡药香，给人几分宁静祥和的感觉。
后来，她偶然也会朝他找几本医书来看，却不再有耐心，反而心烦意乱。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大雪纷飞，又是一年寒冬。
琼龙族弟子对于他们的圣女很是敬佩，无论什么天气总是风雨无阻地攀上琼龙雪山，日日在山顶打坐。
龙墨更是以她为榜样激励自己。
而作为被圣女看上的面首，檀乐宁又总是在书房中，二人依旧很少见面。
圣女太过古怪，琼龙族弟子甚至对檀乐宁都升起来同情之心。
也因此，他的日子反而好过起来，真的成了琼龙族弟子中备受赞誉的医者。
燕红提每日都处在低气压状态，整个人虽然没到颓废的境地，但也在思考人生的过程中日渐压抑。
她甚至对修炼都失去了兴致。
若是一切早就注定，她又何必修炼？该发生的迟早会发生。
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她陷入了修仙者最危险的境地，心神不稳，隐隐有道心崩溃的迹象。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谁能劝慰她。
直到有一日，实在百无聊赖的她翻捡旧物时拿出了一套纸笔。
她心神微动，这是她当初意外来到琼龙族时帝景真人所赠，为的是可以互相通传消息。
其实，一直都是她单方面汇报情况，帝景真人偶尔回复寥寥数语。
这些年，也成了习惯，在她心中，帝景真人一直是无所不能的长辈，即使有许多令弟子们头疼的缺点，他却一直是合格的掌门，令她心生敬仰。
而这份敬仰在这样的境地中，自然而然升起了一份依赖。
她知道自己一直如此颓然十分不妥，在明知帝景真人不可能回复的情况下，鬼使神差般，她在书册上写下了自己心中最为困惑的事，“在施展天祭雪殒术后，怎么样可以保全性命？”
看着字迹一点点消失，她觉得自己问的问题着实幼稚。
天祭雪殒，自然是万劫不复。
法力消失，躯体化雪，一切都不复存在。
也只有这样彻底的天祭，才能将魔界与上界完全隔离开，以保存魔界实力。
她曾经问过帝景真人，为何修仙界直到二三百年前才阻止了修仙者的飞升，他这样回答她，“相信上界存在的人很多，可是如雪苏河这般亲眼目睹上界所作所为又坚定不移力求救世的人只有他一人。
那时，仙魔大战结束也不过短短时日，谁又能真的相信他的话？而修炼到他的境界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燕红提后来也慢慢想明白，在那种境地下，作为第二代的翘楚，基本上都为此牺牲了，能牺牲自己来隔绝上界的力量，需要强大的修为和坚定的信仰。
雪苏河亲身经历过上界的残忍，所以不惜代价地行动。
而在修仙界中，归元殿因为窥天术，也对此有所察觉，据秋水文曦所言，归元殿的始晏真人曾经对未来浩劫做过数十次推演。
就是因为这样的推衍才让更多人加入了他们的计划中，甚至因此，也在她未出生之际就定下了她的宿命。
帝景真人说过，窥天术对于身体与寿命的损耗都是极大的。哪怕是惊艳绝伦的天才资质，也很早就陨落了。
这种情况下，始晏真人也根本不能依葫芦画瓢像雪苏河一样统一修仙界，让大家可以劲儿往一处使。
在这样的情况下，与魔界相比，修仙界就是一盘散沙。
燕红提现在十分能体会秋水文曦等人当时的无奈又无能为力的崩溃。
就在此时，她手中的纸卷却忽然闪出一道光，这是那端有人回应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