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再次被关上，风雨被挡在门外。
“妖月给了我另外的选择。可以让我一样有不错的修为，可是永远无法飞升。”
永远无法飞升？
这件事很严重吗？其实燕红提对于飞升并没有多大的执念，她只想成为至强者。
“而你，是一定会飞升的。”清如许又道。
燕红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都不敢对自己如此自信，清如许却说她一定会飞升。
“你的意思是你的目标是能飞升上界？”这个可不容易实现，已经几百年没有人飞升过了。
而据掌门讲，在这几百年，如果能够飞升的，最有希望的就是魔界的禹夜。
那家伙是个变态的存在。
而魔界，自谴神国建立开始，就没有魔界的人能够飞升了。
清如许掩去眼中的光芒，摇摇头。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想的太过长远？”燕红提小心斟酌措辞。
“什么意思？”
“能不能飞升是未来的事情，与其担忧未来，不如过好现在。这飞升本就不易，哪怕天资卓绝，也需要更多其他的东西。
能飞升固然好，可是，大多数修仙者，都做不到。谁又能说你我不是其中平庸的一员呢？”燕红提宽慰道。
如果让帝景真人听到她的话，大概又要被敲脑袋了。
“你难道不想与我一起吗？”清如许的眼神却让她有点说不上来的冰冷。
这种感觉又出现了。
她感觉清如许自见面以来，一直处于这种不稳定的情绪状态，难过，激动，大起大落的心境。
这一年多来，他到底过了什么样的日子？
与龙照显而易见的阴冷彻骨不同，清如许陷入了痛苦与矛盾中，是不情愿和纠结的。
“你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他又问了一次。
燕红提很困惑，而且觉得这个问题似乎和她想的意思不同，“什么和你在一起？要怎么才算在一起？”
他微垂下目光：“我们可是缔结了道侣契约。”
这次燕红提再傻也听懂了他的意思，道侣？他的意思是要和她作为道侣在一起？
“你喜欢我？”她不可思议道。
很显然，她这种语气激怒了清如许，他猛的抬起头来：“怎么？就你这样的，我还不能喜欢？没有资格喜欢你？”
每问一句就要向她走一步。
那目光简直是要吃人。
燕红提仿佛看到了一个想要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野兽。让她想起了初次看到的清如许，也像如今这般，只是他似乎比那时候更加绝望与痛苦。
“你怎么了？”她又一次问道。
而后，她看到清如许的眼睛变得有些奇怪，黑色慢慢变成了妖异的紫色，然后变成了深紫。
她却移不开视线。
这双眼睛像一只手不断地伸向她，飞向她的心魂深处，这种感觉很痛苦，令他不由自主的运起灵力抵抗。
可是这股力量很快就令她溃不成军，她无奈之下，催动了一寸之地。
清如许也受到一寸之地的灵力吞噬，可是他的眼睛颜色未变，嘴角流下血来。
他明显是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探知一些东西。燕红提努力让自己不与他对视，她极为缓慢的抬手，试图蒙上自己的眼睛。
只是刚把手抬到半空，对面的清如许吐出一口血来，终于，那妖异的紫色褪去。
燕红提停在原地，不知道该去扶他还是该远离他。
此时的清如许对她来说就像看不透的迷雾一般。
“咳咳……”清如许连着吐出两口血，唇色嫣红。
时间似乎都停滞了，燕红提捏紧了手中的求救符。
理智告诉她，现在就应该让帝景真人来救她，可是如果帝景真人来了，看到清如许，那么清如许会如何？
他这个情况是明显遭受了反噬，他到底做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清如许的咳嗽终于停了下来，扭头看她，“既然如此，你我解除契约吧！”
眼底已是一片冰冷。
她默默点头。
当初结成道侣契约的时候，她认真看过该如何解除契约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如今这么快就用上了。
粉色的道侣契约在手中托起，与此同时，从清如许手中也升起粉色光亮。
它们如同两瓣桃花缓缓在空中汇聚。
清如许深深看了燕红提一眼，手中掐了法诀，那在半空中的两瓣桃花分裂开来。
这边，燕红提也是如此。
粉红色的花瓣在空中消散，与此同时，一寸之地上的粉红印记，也就此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二人的呼吸同时一滞，一道血色从二人的胸口溢出，追随那花瓣的虚影而去。
燕红提胸口一痛，生生要呕出一口血来，好在她平日里炼体所受的折磨比这还要厉害，终是忍住，甚至咽了下去。
这一幕在清如许看来，燕红提似乎并没有因为解契受到什么折磨，反而他又吐了口血。
燕红提觉得清如许此刻看她的眼神，就犹如简子临。
本来对她来说，清如许是她遇到的一个好伙伴，如今却变了，甚至都莫名其妙，不知道因为什么，清如许竟然变成了这样。
“你回到合欢宗到底经历了什么？你怎么了？”她忍不住再次问道。
“无可奉告。”他这次终于答了，却十分冰冷。
“我是作为朋友，想要帮助你，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怎么了？”
她的朋友本来就不多，特别是因为缔结了道侣契约，因为一寸之地的缘故，总是能感到彼此经受的危机，在困境之中的帮助，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牵绊。
接下来，清如许说的话更让她大吃一惊。
“好了，趁此机会，我们订下主仆契约。”他抬眸，看着她。
“什么！你没事儿吧？”主仆契约？把道侣契约解除，来签主仆契约？
“我仆，你主。不要废话了。”他面似沉水，这对他来说是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燕红提皱眉。
主仆契约一般是签给修士与灵兽，为的就是能够让灵兽全心全意的保护主人。
如今清如许却自降身价，着实匪夷所思。
“我不签。”她说道。
“为何？”
“我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去和你签主仆契约，除非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签了我就告诉你。”清如许说道。
“你说了我就签。”
下一刻，清如许手中就多了一把刀，“我现在杀了你可是绰绰有余的，你要不要试试？”
燕红提简直看不懂清如许这个人，这到底是个什么变态，逼着她让签主仆契约。
而且这个主仆契约对清如许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
“签，签……”形势比人强，燕红提只能妥协。
自己这样扭扭捏捏，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反正她和清如许是朋友，即使签了契约，她也不会奴役他。
雨势又一次大了起来，窗户被雨滴打的啪啪响。
燕红提似乎在认真思量什么。半响没有动。
清如许却有些着急：“怎么？你又后悔了？”
恰好一道闪电打过，刀身闪闪，衬得他脸色有点狰狞。
燕红提连连摆手，“不是，我只是不会画符阵。”
记得主仆契约是要有血灵力，还得有符阵的配合。
对于符阵这一块上，她向来不太精通。
“那简单，我会，我教你。”说着，清如许便走了过来，执起她的手，轻轻把符阵画在她手心里。
燕红提努力记忆。
繁琐，实在太难了。
清如许极有耐心，一遍遍教，甚至是开始分解笔画：“你看，这一笔像一个人，另一笔是一种动物，它其实是有三种东西构成……”
听他这么一讲，燕红提终于找了点规律，其实符阵也是一种语言，用来沟通天道万物的一种符号，从而定下天道认可的契约，才会有约束之力。
在练习了几十遍之后，燕红提手心都有点发痛，终于能够一笔画成。
这时清如许拿起刀，刷刷两下，彼此的手心都划了一道口子，两手握在一起。
运转灵力，两道白光一闪汇入手心。
“问我……”清如许说道。
燕红提呆呆道，“问什么？你为什么要签主仆契约？”
这个时候问他就会回答了，对哦，他们如果成功签了主仆契约，他以后不就是对自己绝无欺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这是占了一个多大的便宜。
清如许眼睛快要冒火，却又不好提醒她，“你想想？”
燕红提想了想，终于从久远的记忆中找出那句话，那还是她想契约乌玄的时候，专门看了主仆契约这一节。
“你是否愿意从此臣服于我？”这话说出来有点欠揍。
清如许点点头，而后，识海一痛，一切似乎不同了。
彼此相握的手一片灼热。
在燕红提的丹田之中，一寸之地出现了一道红色印记。
清如许放下了手。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签主仆契约了吗？”燕红提问。
这个问题似乎激怒了清如许，他目光阴沉，竟是冷笑一声：“如果我不告诉你，你就要动用契约之力了吗？”
燕红提哪敢，他这副样子仿佛他才是主仆契约里的主人。
“当然不会。”她摇头。
而后，她又补了一句：“以后一寸之地的力量，就没办法保护你了。”
“我知道。”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一时之间燕红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清如许望着窗棂，周身的寒意逐渐散去，他问道：“你们在这里要待几天？”
“大概明日就会走。”
“以后，你就当不认识我，我做的事也和你无关。”他依旧捂着胸口，转身似乎要走。
这刚签了主仆契约，怎么就要和她决裂了？
他这人现在怎么这么难懂？
可是他不说，问也不让问，燕红提什么也做不了。
他她知道清如许不是个糊涂的人，他自有考量，如今只能静观其变，或许有一天他会主动说出来。
“那这簪子？”燕红提赶忙拿出他给的白玉簪子。
这情谊决裂的莫名其妙，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没有回头：“你留着吧，毕竟我也收了你很多东西。”
“哦。”
一招手，地上的斗篷重新遮掩了他的身形。
“那你多多保重。”她说道。
“嗯，你也是。”他依旧低声回应。
门被打开，清如许缓步走出去，燕红提站在原地未动，门却一下子关上，那道身影迅速离开。
房间里还有暗香浮动，她一阵气闷，打开窗子。
向下望去，清如许正好从街上经过，似乎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就再次低下头。
有一道白色身影与他擦肩而过，在清如许低头的瞬间，也向她这边望了一眼。
不知怎的，她心中一惊。
那白色的身影慢慢向这边走来。
燕红提想关上窗子，已然来不及，一条白色的影子从外面直接窜到她的屋子里。
她不敢耽搁，一下子捏碎了求救符。白色的影子如同一道缠绕的链条，慢慢锁住了她，令她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她不敢有丝毫懈怠，灵力运转到极致，一寸之地光芒大盛，却根本无法挣脱。
没有丝毫犹豫，她催动了魔丹，魔气肆意散开，白色的链条逐渐松散，她趁机跳出。
那道白色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
是一张男人的脸。
全然陌生。
“嘻嘻，果然厉害！”一道阴冷如蛇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
下一刻，眼前一黑，燕红提晕了过去。
“手倒是快，求救符。”来人嗅到了空气中灵气烧灼的味道，想将晕倒在地的燕红提打横扛起，刚一触碰就被燕红提身上亮起的白光阻拦。
“忘了你有护体秘宝了，嘻嘻，好在我早有准备。嘻嘻……”
说完，来人从口袋拿出一个瓷瓶，瓷瓶里流动出一滴水来。
这水化作极薄的罩子，罩在了燕红提身上，水滴向上飘起，燕红提的身体也随之立了起来。
“果然有效，嘻嘻。”
随后，两道身影一起消失在了房间中。
……
“嘀嗒，嘀嗒……”
耳边响起了水声，燕红提猛的惊醒，看向了四周。
“嘻嘻，你醒啦！”
她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了一张木然的中年男人的脸，毫无特色，扔到人堆里有自动隐身的效果。
此时他就蹲在燕红提身边，明明说着话，却僵硬的如同傀儡。
“你是谁？”她问。
“嘻嘻，这你就不必知道。”这一声嘻嘻，配上他木然的表情，着实诡异。
“那我可以知道什么？”她发觉自己在一个山洞中，洞口处有石头遮挡只能看到微弱亮光，滴答声并不是从外面传来 ，而是在洞里。
唯一的光亮是洞里的火把，却发出白色光亮，风顺着洞口吹进来，明明灭灭，有着几分幽暗。
“嘻嘻，你什么都不需要知道。”这人说道。
嘻嘻，嘻嘻，真是个嘻嘻怪。
嘻嘻怪伸出手，碰了一下，燕红提的周身发出一阵光亮，他又快速把手缩回去，“嘻嘻，你这个护体秘宝到底是什么？幸好我提前准备了，否则还真把你搬不进来。”
她这才后知后觉，立马坐了起来。
“我告诉你，虽然我没办法抓到你，但是你在我眼皮底下也跑不掉，最好放聪明一点，嘻嘻。”嘻嘻怪狠狠的说道，而后随意坐在地上。
燕红提脑子里急速运转，眼前的人。他毫无印象，从穿着来说，也很难看出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帝景真人在哪里？和她有仇的会是哪些人呢？
简子临？龙照？龙熙？甚至清如许？
她下意识排除了简子临，不会是她，她并不知道自己有一寸之地。
而这个嘻嘻怪上来就说他事先就准备了东西运送她到这里来，也就是说，她有一寸之地的事，他知道。
嘻嘻怪对自己了解多少？
她计上心来，满脸害怕地道：“呜呜呜，你是谁？我还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你抓我做什么？”
说着，眼泪哗哗地流。
嘻嘻怪一怔，而后无语地看着她，“我跟了你们一路，你现在装成这样，是不是有点假？”
竟然也不嘻嘻了。
燕红提顿时收了眼泪，“你我无冤无仇，你抓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我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也不瞒你，我是魔界的嘻嘻怪，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燕红提抓住关键字眼，魔界？拿人钱财。
“那既然你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么我给你钱，你放我走！”燕红提道。
“你把我当做什么人，我这是在做生意，如果我把你放走了，我哪还有什么信誉，以后还接得到单子吗？嘻嘻嘻……”
“那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嘻嘻怪夸张的上下打量她：“我都跟了你们那么多天了，怎么会不知道你的身份呢？你不就是归元殿弟子，和你在一起的是帝景真人。”
燕红堤真的惊了，既然知道是帝景真人，还敢抓自己，那后面的始作俑者势力会更大。
会是谁呢？
她一个筑基中期的弟子能得罪谁呢？
“我这人不光接杀人的生意，而且，你有什么遗言，我也可以向你在乎的人转达。前提是一句话，一个上品灵石。”嘻嘻怪伸出手指。
“杀我？”
“对，杀你。”嘻嘻怪向前一指。
前面霍的一下亮了起来，他指的是山洞的最里面。
在山洞最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水坑，上方是天然的钟乳石，大概是潮湿的缘故，还滴着水。
所听到的滴答声就是上面的钟乳石滴水到水坑的声音。
即使没有走近燕红提，也可以看到水坑上方渺渺的烟雾，她的眼睛和嗓子都很痛。
“嘻嘻……这就是我想到的绝妙的主意，你这个罩子让我碰不得，但是并不代表它能抵御其它东西。”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也听得出他的得意。
“你可有遗言？”
“没有……”
燕红提还想说什么，却发觉自己已经不受控制的向那个深坑而去。
“我有，我有，我有遗言没说，我有钱可以给你。”燕红提大叫。
那股牵引力消失。
嘻嘻怪蹦到她面前，木然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闪着鲜活的光：“你先把灵石掏出来我看看。”
她顾不得许多，迅速打开储物袋，哗啦啦把灵石倒在地上。
嘻嘻怪怪的眼神都直了，迅速把灵石拿在手里。
“你快说，一共是五十上品灵石，够你说五十句话的。”
“我想让你告诉合欢宗的……”
她稳住嘻嘻怪，将秋水毒迅速朝嘻嘻怪泼了过去。
没想到嘻嘻怪一下就躲了过去。
毒水泼在地上，立马起了一层黑黑的泡沫，直接把山洞的石头腐蚀出一个大坑。
嘻嘻怪语调阴冷，“我早就防到你这一招了，你以为她给你这个东西我没看到吗？秋水家的丫头倒是大方。”
与此同时，燕红提还是受到牵引，不由自主的往水坑划去。
噗通……
她掉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