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有些赌气地甩开木招摇的手。
木招摇刚还享受着柔嫩的手指头在他手心里的搓揉，猛然被甩开时，下意识就伸手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苍耳踉跄一步跌回木招摇的怀里，撞上他胸膛时，闻到他身上隐隐的桂香，甜甜腻腻…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没那么生气了。
手还被他牢牢捏在手心里，低沉蛊惑的声音就在耳边吹起风来。
“我帮你揉肚子好不好？”
她抿了抿唇：“是你说的，男女有别。”
“对别人男女有别。不是对我。”木招摇气笑了，“算我说错话，好不好？”
有老狐狸跑路的前车之鉴在，这一回，木招摇说什么都不会放手。
老狐狸跑过一次，小狐狸还能再跑？
“我自己会揉。”明明心里有些欢喜，说出口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苍耳蹙眉，不明白自己怎么变得那么扭捏？
木招摇才不给她逃跑的机会，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她近来虽长大了许多，但身量也只到他肩膀，对比之下，还是那么小一只，轻轻一提，就整个到了他怀里。
他也顾不上把被她拉走的席垫再拉回来。只把人往自己的草席上一放，看她手忙脚乱往自己的席垫上爬，顺手拉住她脚踝，稍稍用力，人就又滚进了他怀里。
强硬地把她的脊背紧紧贴着他的，他的大手才覆上她软软的肚子，微微用点力道，一圈一圈地搓揉。
苍耳的肚子一点点热起来，真的不那么痛了，强挺着的脊梁骨放松了戒备，一点点软下去，眼皮子渐沉，没一会儿，鼻息平稳。
听着耳边乖顺的呼吸，木招摇的唇角才弯了弧度，头往前靠一靠，下巴点着她的头顶心，风吹过时，拂起她的头发，一下一下撩着他的鼻梁和面颊，他压下自己的鼻子，轻嗅她发间的气味，恐怕小枕头自己都没发觉，她身上的气息随着她的成长也在一点一点地变化，带了更多少女的馨香。
木招摇眼皮子也一点点沉起来，昏昏欲睡时感觉怀里的小人动了动，鼻尖的狐狸味重了些，毛毛的……他闭着眼，忽然感受到一股凌厉的杀气。
下意识往后一靠，睁眼时对上的狐狸眼果然不怀好意。
怀里抱着的，哪里还是小枕头，早变成了凶神恶煞的老狐狸。
“我说呢，动作那么慢，原来是故意甩开我，躲这儿睡安乐觉！”老九的语气说不上多坏，但每个字都透着威胁。
木招摇气恼地把人往后一推，没节操的老狐狸凑他那么近做什么！！
往边上瞥一眼，果然……小枕头已经他抱走了，此刻正蜷着身子，在另一张席垫上睡得香甜，白嫩嫩的手里抓着老九的一条狐狸尾巴，身上还盖着另两条，就连大腿间也夹了一条，蓬蓬松松，铺天盖地的狐狸毛……
老九嘴角得意地扬了扬，尾巴尖尖还故意翘起来冲他扬了扬，气焰很嚣张的样子。
“我甩开你？？不是你骑着鹿蜀王甩开的我们么？”木招摇没好气地翻个身，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老九鼻孔里哼一声，蜷起膝盖用力地顶他后背。
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偷人，想的美！！顶死他！
“过去点。没地儿睡了。”狐狸嘴里一点不客气，仿佛身下睡的是自己的席垫一般。
木招摇翻个白眼，让老狐狸自己带便宜行事的寝具，他懒得带，说什么哪儿都能睡，矫情个屁！！
结果呢？？每晚都蹭他的！！！
“你不是睡天睡地哪儿都能睡么！！”他屁股往后一顶，再把老狐狸顶回去。给他睡一半不够，还想占他这一半的便宜，没门！！
“小气鬼！一个破席垫都计较半天！！你就是这么孝敬你爹的？？！！”
“你真有爹瘾是吧？”
“哦……不想当女婿了？？那敢情好！！前头就是柢山，每回有狐狸长尾，都到那儿祈福。这回，我让鯥老儿算算，你这八字是不是跟狐狸不合。”边说狐狸嘴边弯起来，都快咧到天边了。
果然……跟他膝盖较劲的屁股顿了顿……然后主动往前挪了挪，他膝盖不客气地再一顶，那屁股又自觉地往前挪了挪，直到三棍子的身体只挨着席垫的一点边边，他才满意地翻个身，大喇喇地平躺，躺地四仰八叉，毫不客气。
舒服……安逸……
没一会儿，老九便睡熟了，平时不打呼噜的他还安逸地哼哼两声，大长腿不客气地架到木招摇凹陷的腰上。
木招摇把他的腿把边上一撂，眨个眼的功夫，长胳膊又啪一下，打到他脸上，把他好不容易起了一点的睡意彻底给打跑了！
柢山在杻阳三百里外，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鹿蜀翻过绵延的山头，终于冲着一片更幽静的山林，悠长地叫一声，呦呦鹿鸣，唤醒了沉睡的大山，哗啦啦流淌的溪水里满是苔藓，游鱼，溯游而上，就在绵延的群山之上，是一个如鱼鳞般层叠而起的湖泊，湖中岩石圈起的一个个小池子闪烁着五色光华，每一片如鱼鳞般被圈起的水池中都闪动着不同的颜色，碧波荡漾，水草飘动，流光溢彩。
水波涌动，流淌出不同颜色的湖水，如瀑布般一层层往下倾泻，所有颜色调和在一起，又在最底下聚成一个五彩斑斓的巨大湖泊。
水深不见底，却从水底传来一声如犁牛的哼鸣。
哗啦一声，一个巨大的牛鼻子顶破湖面，没一会儿，健硕的身子也冒了出来，他肋下生有两片鱼鳍，说是鱼鳍，却有细密绒毛泛着耀眼光芒，挥舞两下，那鱼鳍竟成了两个硕大的翅膀，将他庞大的身躯带离了水面，细长如蛇的尾巴在空中一甩，水滴子激起湖面层层涟漪。
空中肆意翱翔的巨兽飞过苍耳头顶，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他在空中飞了几圈，才落到一片清浅的水池子里，半个身子没在水里，只露了个背脊和脑袋，眯着眼睛，舒服地晒太阳。
“算命还是祈福？“牛鼻子哼哼两声，眼睛顶着大日头，半闭半睁。
“你还会算命？“木招摇顺嘴问一句。他只当老九乱开玩笑。毕竟鹊山知天命的只那杻阳的玄龟罢了……
“看不起谁？我好歹跟龟老儿下过那么多盘棋，他那知天命的本事，我也算窥了些门道。怎么？怕我算不准？”
“算什么命？祈福。”老九睨一眼木招摇。三棍子难不成还真想测个八字？？
不用算他都知道，三棍子跟苍耳，八字没一撇！没戏！
“哟，青丘的狐狸？！终于有狐狸要去凡界长尾了？”眯着眼睛的鯥忽然来了兴致，像蒲扇一样的睫毛掀了掀……露出一半懵懵懂懂的眼珠子。
不是说青丘只有老九一只狐狸了么？
他定了定神，终于看见了老九边上站着的小姑娘。
哪儿有什么狐狸……是个不该活在这天地间的小丫头罢了。懵懵懂懂的眼珠子又被沉沉的眼皮盖起来。
“猿翼山上抢回来的命……就别来祈福了。”
“几个意思？”老九不爽。
都那么久了，这些老东西还打算揪着这回事不放了？
不过多挨些雷劈罢了，怎么了就？！
“既然逆了天命，又何求天道护佑。”鯥撑起肋下的鱼鳍，往前一顶，从小池子里探出的硕大身子，直直往下落，扑通一声就沉进了大湖，激荡起冲天的水花。
木招摇和老九一个侧身将苍耳护住，水花如雨将两人浇了个透。
老九气恼地要扑进湖里理论，却被苍耳揪住了衣角。
她目光沉了沉，继而扬起一抹轻松的笑意：“他说的没错。我这命是你从老天手里抢来的，何须跟老天祈福！自己的命，我自己挣！”
老九攥紧了拳头。
青丘的狐狸，但凡要去凡界张尾，都会到柢山祈福踏青……千万年来的传统，从没有破过。
怎么到了苍耳这儿就不行。
他咬了咬后槽牙，恨恨而言：“说的对，谁稀罕！祈福真要管用，也不至于我青丘的山头，狐狸都绝了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