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燕觉得哀嚎不够，干脆坐地上撒泼。
“大伙儿看看，孝文他爹可是说过的，让孝文给我养老。”
“当初他爹给他取名孝文，就是让他孝顺老娘。”
“大家可别忘，孝文他爹走时候，是咋讲的。”
几个苏姓长辈面色难堪。
小山村村民们倒是跟着潘金燕哭声动容。
是啊，孝字大过天。
苏孝文没道理不养她娘。
一千块，不是个小数目。
可苏琬不是连三千块手术费都能拿得出来？
何况就算拿不出来一千块，把蘑菇买卖交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那些钱，兜兜转转还是苏家的。
跟他们没啥关系。
刀子落不到自己身上，谁都可以大方。
有些村民甚至开始劝苏琬，要不把蘑菇买卖给潘金燕，好让老人家养老有个保障。
苏琬瞥那些人一眼，“蘑菇、野味儿生意，是跟国营饭店合作的。”
“临时换人，失去信任，到时候国营饭店不收，别来哭喊求我。”
瞬间，大半数村民闭嘴。
他们有些家里有小孩，在帮着采蘑菇。
没小孩的家里，偶尔能逮到野味儿，换几块钱花。
他们也怕失去这条财路。
潘金燕瞪眼，“咋？凭啥蘑菇跟野味儿生意只有苏琬你这臭丫头能做？”
“你能做的，你大伯跟大堂哥就不能？”
潘金燕还真不信这个邪。
“一千块，或者蘑菇生意，我以后也不用孝文你家养老。”
随着潘金燕点名，众人目光重新落回苏孝文身上。
只见苏孝文面色冷沉着，“娘，我的病，其实没治好，医生说后续治疗，还要很多钱。”
“娘，你刚才说的话，作数不？”
“让大哥跟四弟帮我凑点钱吧，我还不想死。”
‘哗——’全场炸裂。
什么？苏老二没治好病？
那之前三千块手术，不就打水漂啦？
娘耶！那可是三千块啊！
在这个人人工资几块钱、十几块、二十多块年代。
无疑是笔巨款！
存十七八年，不一定能攒出来的天文数字。
三千块，在县城里都能买个房子？
众人看向潘金燕。
不是之前说，要是知道二儿子生病，肯定帮着拿钱呢？
潘金燕被众人盯着，脸憋涨红。
她神情动容，强行挤出几滴鳄鱼眼泪，“孝文啊，那么多钱...”
“你大哥家还有柔丫头上学，你四弟在城里，买啥都贵，日子也紧吧。”
“要不，这病，咱不治了？”
“钱留着，给活着的人，那不比花给医院强？”
村里大多数人，跟潘金燕有一样想法。
这年头，不敢生病，看不起病。
苏孝文在潘金燕说完，脸上掩饰不住失望神色。
“可是娘，我想活下去，我想看着福福鹿鹿长大，想看晓鹏考大学，想多陪陪月萍。”
“娘，你真的狠心让我去死？”
面对苏孝文质问，潘金燕眼神躲闪。
她心虚了。
是的嘞。
她态度已经说明，苏孝文不值那几千块钱。
有那些钱，她宁愿留着，给老大家，给老四家。
朱小凤这会儿站在苏义文身后，跟着啐一口。
“苏琬那丫头咋赚钱的？之前真拿出来三千块给她爹看病？”
“你这个当四叔的，咋一点好处没跟着沾到啊。”
苏义文瞪向朱小凤，“闭嘴。”
朱小凤恼怒，这什么语气？还敢凶她？
周围看戏人不少，朱小凤到底要颜面。
她狠狠扭苏义文一把，打算等回家再算账。
苏义文默默受着，没吭声。
苏孝文深吸一口气，“一千块，不可能给。”
“蘑菇生意，是琬丫头的，我这个当爹的，不能做主，也不会给。”
“就这样吧，要是认我这个儿子，就继续按之前来，轮着养老。”
潘金燕猛拍大腿哀嚎，“你这个不孝子！你是那死丫头的亲爹，咋不能做她的主儿？”
“你是想活活把你娘气死啊！”
苏槐山这会儿终于找到说话机会，跟着假惺惺道：“二弟，别闹这么难堪，可你把娘气的，气出病来可咋整？”
苏义文紧随其后，“就是，二哥，你就跟娘认个错，咱们还是一家人。”
苏孝文气得打嗝，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索性冲到八仙桌前，拿起喝水碗。
用力朝地上砸下去。
‘啪嚓——’碗裂开，碎屑溅撒一地。
全场寂静无声。
村长苏永胜有心想帮着苏孝文一家说话。
可孝字为大。
他当村长的，不好在家事上拉偏架。
等所有人安静，苏孝文在苏义文、苏槐山跟潘金燕身上扫过。
然后目光不善看向苏义文。
“你们才是一家人，咱们，不是。”
潘金燕眼皮子突突直跳，心里慌张到极点。
苏义文笑了笑，“二哥，你别闹脾气，咱们打小一块长大的，我还不了解你？”
“跟娘认个错，不然以后你肯定会后悔。”
“二哥，听我一句劝，别闹太难堪。”
苏孝文没理他，定定看向潘金燕，质问她，“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我亲娘？”
潘金燕眼神躲闪，语气慌张，“孝文，你别瞎讲，我咋可能不是你亲娘？”
“你忘你小时候，娘给你和礼文洗衣服...”
苏孝文继续看向几个苏姓大辈，其中不乏有七老八十，跟潘金燕同龄的老人。
“四堂叔、二伯，你们说，她是不是我亲娘？”
被叫到的两个老人眼神躲闪，“孝文，你爹走前，叮嘱过...”
苏孝文哈哈笑出声，笑中带泪，“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你们都以为我不记事，可是她来我家时候，我已经五岁，礼文刚出生。”
“我咋可能不记得啊？”
“这么多年，都把我当傻子。”
“爹死时候，我十三，礼文八岁，她让我去码头扛大包，供她跟她两个儿子吃喝。”
“我想着爹的嘱咐，忍了。”
“还有我媳妇月萍，跟我在一块后，没少受气，现在她还想欺负我女儿头上？”
苏孝文是彻底爆发，语气高昂激烈，“我今天话放着，我不会给她披麻戴孝养老。”
“你们骂我也好，说我也罢，她不是我亲娘，我凭什么孝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