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眨眼就到了1986年的年底。
这一年，姜甜依然没有回学校上学，不过却成了全县所有乡镇中学最受欢迎的人。
原因很简单：嫌弃零散招收的“未成年学徒工”太麻烦了，姜甜以何向军的名义，成立了本县第一家民办职业技术学校——向军职校。
1986年的秋天，原本应该是姜甜回学校复课的季节，她却成了各大乡镇中学校长们的座上宾。
大摇大摆地走到校长办公室，然后，拿出职校的招生简章，直接跟人家校长谈起了招生。
说起招生这件事，姜甜本来以为，她开设的职业技术学校，要等到每年中、高考结束之后，才能去招收那些不幸落榜的学生，问问人家要不要来学一门技术啥的。
结果没想到，胡琼芳居然比她还积极，坚持让她早点到学校去宣传招生的事情。
“等考试成绩出来，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学校一放假，那些家住农村的学生，家里也没个电话机，你到哪里去找他们？”
“对哦~”姜甜恍然大悟。
胡琼芳忍不住赏了闺女一对白眼。
“早说了让你跟你弟多学点知识，你忙事业，没时间去学校听课，妈也不逼你。但学习这种事情，也不一定非要去学校才能学呀。”
“你就听妈的，我找人借了初中三年的课本，到时候我们一起学……”
生意越做越大，胡琼芳现在愈发觉得，自己那小学文凭，实在是不够用，决定在家里自学初中课程。
课本她都买好了，“家庭教师”也是现成的，她自己亲生的儿子，不但不收费，还不敢消极怠工，这么好的家教，去哪里找哦？
二比一，姜甜反抗失败，从此就失去了晚上自由躺平的时间。
被胡琼芳拉着一块，艰难地啃起了初中课本。
第一场寒霜降下来的时候，芳姐饭店一年一度的腌腊炸货节，正式拉开序幕。
今年，姜甜她们没有再找路过的大车师傅帮忙去南边拉冻带鱼，而是直接和县运输公司合作，走大宗采购。
先从原产地，把冻带鱼运到火车站，通过火车运输到市火车站。
然后由县运输公司派一个车队过去，把一车皮一车皮的冻带鱼再给拉回来。
拉回来的冻带鱼，胡琼芳也没有自己一个人独吞了。
双峰镇在韩四书的组织下，今年成立了一个餐饮零售商会，因为胡琼芳的示范带头作用做得好，大伙儿都推举她做第一任会长。
有些不认识胡琼芳的，听说她是从农村上来的，还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农村妇女呢。
等见了真人才发现，胡琼芳不但长得好看，谈吐举止也十分优雅，穿着得体，看着一点都不像是个农村妇女，反倒像是电视里的时髦女郎。
不过，这个看着娇娇弱弱的胡会长，办起事情来，却比一些抠抠搜搜的男人还要敞亮。
拉冻带鱼的车队还没回来，胡琼芳就组织召开了商会全体会员单位会议。
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姜甜，坐在秘书的位置上，负责给亲妈做会议记录。
胡琼芳在上面侃侃而谈。
这大半年订报纸的钱没白花，天天看着新闻上的领导讲话，胡琼芳现在也能依样画葫芦地来上那么几句场面话了。
她先是感谢了双峰镇政府对商会工作的支持，紧接着又感谢了广大会员单位过去半年对她和商会工作的支持和信任。
最后代表商会表示：为了表达对诸位的感谢，今年商会集中组织，从原产地采购了一批物美价廉的冻带鱼，并且会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供应给有需要的会员单位。
此言一出，下面立刻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我还以为那些冻带鱼是胡会长自家采购的呢。”
“胡会长大气啊，这么好的赚钱机会，说让就让出来了？”
“我倒是觉得胡会长这样才是会做人，有钱大家一起赚，把咱们双峰镇的经济搞上去，老百姓兜里有了钱，才会有更多人舍得去饭店吃饭啊。”
胡琼芳的结拜姐妹王春鹃也是商会会员，听到一帮大男人在那儿扯三扯四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他们：
“扯那么多，真心实意的说句谢谢，很烫嘴吗？”
“今年供销社的冻带鱼，好一点的都涨价涨到九毛钱一斤了，琼芳妹子给咱们拉回来的带鱼，合算下来才五毛钱一斤，一斤就能省下四毛钱，这就是给咱们送钱来的呢。”
说着，带头给自家姐妹鼓掌撑场面。
不过，也有家里人在供销社上班的，对胡琼芳的做法表示了担忧。
毕竟他们这种直接从原产地大宗采购的行为，算是绕开了供销系统，让他们少赚了一大笔钱，人家能乐意？
“这就是咱们成立商会的意义了，只有多组织这样的集中采购，才能把咱们的经营成本降下来，利润才能跟着提高。”胡琼芳笑了笑，轻轻怼了回去。
“供销社要是想把咱们这些大客户拉回去，也可以来跟我们谈个价格嘛，只要价格合适，找谁买不是买呢？”
现在都是市场经济了，说白了，谁还惯着供销社那臭毛病啊？
哦，又想赚咱们的钱，又不肯给个优惠价，平时去采购的时候，还三推四推的，说什么供销社的冻带鱼，也是定量发下来的，不能全卖给他们，还得留点给老百姓……
既然这事儿你干不了，自然有人替你干！
姜甜咬着笔头，差点没笑出来。
担心供销社的冻带鱼卖不掉？
那以后你们要担心的事情可太多了！
别人姜甜不敢说，但就是她身边，已经有好几拨人，已经悄悄坐火车去了原产地，准备今年春节和供销社抢饭吃了。
韩季松早在半个月前，就坐火车出发去新省了。
这次他要去采购一批果干和冻羊肉回来，赶在年前卖个好价钱。
他们本省大规模养羊的少，也养不出好吃的羊，但逢年过节的时候又都喜欢吃羊肉。
以前每年都是熬夜去供销社排队抢羊肉。
今年大概是不用去排队了。
至少姜甜他们这几家是肯定不用排队了。
姜甜已经提前找韩季松预定了几头羊，准备到时候每家分一头。
反正，按照姜甜的预测，只要韩季松顺利把这批冻羊肉运回来，肯定是不愁卖的。
区别就在于赚多还是赚少。
还有新省特产的各种果干，也是本省很难买到的，都是过年期间的紧俏货。
除了韩季松之外，胡二舅前阵子也出门了。
他在电视上看到南方某城市的服装做的不错，再加上胡琼芳在餐饮上面做的已经很好了，胡二舅就想看看能不能做点服装生意。
要是能做成的话，以后兄弟俩就分开发展，一个做餐饮，一个做服装，不要挤在一口锅里吃饭。
姜甜觉得她二舅真是天生的生意人，服装生意好哇！
做出品牌的话，未来几十年都有饭吃。
而且本省还有几个大的纺织厂，如果二舅真能把服装生意做起来，等积累到一定程度，未必不能自己开服装厂，做出自己的服装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