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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带着儿子从父亲书房退出来,父子俩都有些打不起精神来,贾赦瞧了一眼身后的长随,便将儿子抱在怀里,在他耳边道,

“瑚儿,你可一定要好好儿地争口气,好好念书上进!”

“儿子知道的。”

贾瑚也有几分能理解贾赦的心思,在他怀里使劲儿地点点头。如今的这个世道,能有贾赦这样的一位慈父,其实颇为难得。君不见,自家祖父一向都是非打即骂么?就是二叔,对着堂弟,也是时常地板着脸,哪里就给过一个笑脸了?

只有贾赦,似乎是个非常好面子的,可在妻子儿女面前,却又丁点儿架子没有,让贾瑚享足了父爱。

他如今只希望这府里能太太平平的,日后别再起什么波折了!可惜,事不遂人愿。

没多久呢,一向身子骨儿还算硬朗的代善便一病不起了。贾赦急忙地向衙门告假,专心致志地在府里侍疾,就更别说是在府里专心读书的贾政了!

兄弟俩忙出忙进,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可惜,不管是拿了自家府里的帖子,还是通过王鼎请了相熟的太医,都是摇摇头,言下之意都是国公爷怕是不中用了,让贾府中人早日地准备后事!

代善病成了这样,史氏也顾不得再生气了,成天地守在他身边儿,端茶送药的,倒是成功地让代善消气了。再者,即便再怎么样,也是自己有错在先。丈夫若是不在了,留下了自己,孤鬼一般,又有什么趣儿呢?

老夫妻俩总算是和好了,正在这个由头上,王氏曝出了三个月的身孕,要修养,一下子所有的事儿都积压在张氏的身上。况且,她才接手这府里没多久,那些老油条子下人们哪里就会服帖了,阳奉阴违、隔岸观火地简直就占了个十全。

张氏也是个有手段的,一边儿调度这大房这里的奴婢下人们做事儿,另一边儿就拿住了几个不大不小的错处,将几个敢跳出来挑事儿的管事们打了板子,革了银米,另换了几个虎视眈眈的上来管事儿。

这下子,大家都知道这位一向笑吟吟的大太太竟是个狠角色,也不敢再怠慢,起码面上的动作麻利了许多。

张氏也不一味地罚,这赏也给的宽,这才算是将将儿地震慑住了这些祖宗。

只是代善的病症却是一天天地重了下去,太医们只开了些人参、鹿茸的滋补的罢了。

代善对于自己的身体也是知道的清楚,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看着自家大孙子长大成人。如今瞧着贾瑚瘦了一大圈儿的模样,心中甚是心疼,便常常地找借口让他休息。贾瑚哪里不知道祖父的好意,可是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更要尽尽孝心。

代善病的起不了身了,便躺在榻上,在贾瑚的伺候下写了遗折,让贾赦代父递了上去。

虽然代善的折子里说的事儿与贾赦心中所求的不一样,可贾瑚却是非常地理解。

祖父和自己说过,当今对于勋贵以及武将的忌惮已经显露出来了。只是,他理解,却不晓得自家父亲心中会怎么想了,他即便是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可也没法子向父亲道明白这些,他的年纪还太小!

皇帝瞧了代善的遗折,却是没什么动静,等了三五日后,代善前脚儿咽气,后脚儿皇帝的旨意就下来了。

贾赦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就要成为这国公府的主人了,可是圣旨中除了褒奖代善的功绩外,也说了代善遗折的意思,长子贾赦只得了一个一等将军的爵位,次子贾政却是越过自家兄长,先一步地成为了五品的工部员外郎。

大家对于这道旨意顿时议论纷纷,可贾政却是志得意满的很,他就知道自家父亲不会不管他的,即便是承袭不了这府里的一切,可是能越过兄长,成为五品,也可见自己的才干!

前来吊唁的姻亲、故旧们就放慢了脚步,专等着瞧贾赦的脸色。这位一等将军府的新主人却是一片哀戚的模样外,也没有半点儿的怨恨和不公。

只是在内室哭灵的女眷们听完了旨意后,却是反应各异。张氏心中自然是各种不平,亏的老爷子还说怎么怎么疼自家瑚儿,却不想,这样亏待子孙的事儿都能做的出来。

史氏与王氏却是心满意足,老爷尽管再怎么偏袒这大房,对老二还是想着的。想到这些,两位哭的又大声了些,尤其是王氏,挺着五个月的肚子,显得更是孝顺了。

至于打点一切的张氏反而不显了,便有了些影影绰绰地留言,说是贾家老大两夫妻对于老爷子的遗愿其实心中有些不满,抱怨之类的。

这贾府的下人,片刻就传的乱七八糟的了。张氏狠狠地将几家人以给老太爷祈福的意思,送了出去,这才压下了这股子留言。

折了自己的人手,王氏当晚就动了胎气,张氏便打发人去请了太医来。这一次,贾府二太太至孝的名声还没传出来呢,就被张氏给掐死了!

气的她又请了一次太医,这一次,太医言辞就不好听了,这若是再不好好儿保养,这胎怕是保不住了!

这明显儿的是气的,哪里就是劳累的,自己是太医,难不成还看不出病因了?

太医气鼓鼓地背着药箱走了。

贾瑚跪在灵堂,却是对外面儿的这些纷争半点儿不知,他如今满心满眼都是祖父的慈爱,为自己如何地调养身子,如何地手把手地教自己读书识字儿。

贾瑚贾珠小哥俩跪着,贾琏贾琼这俩襁褓中的也是被抱在奶娘怀里出来应了一阵子景呢。

贾赦与张氏二人都怕孩子还小,再沾染些什么不好的,可老太太死活不愿意,拿着孝顺的大帽子一顶一顶地往老大两口子头上套。贾赦张氏没法子了,这才让两个孩子戴着当初皇后娘娘赐下的物件儿,去了灵堂。

许是想起了这龙凤胎的不凡,贾母又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儿责备了长子夫妻二人,似乎他们为了虚名儿,非要折腾孩子,隐隐指责他们不慈。

贾赦这次事儿之后,却是彻底地绝了那点子最后的孺慕之心,想到自家母亲,私底下的眼神也是冷的摄人。

张氏巴不得他对婆婆有意见呢,假模假式地劝了几句,却无疑是火上浇油,等代善的丧礼办完,贾府开始了长达三年的守孝事宜,贾赦与贾母的母子关系也只剩下了面子情。

这又到了年底,贾府的这个年过的寡淡非常,一家子人吃了顿饭,喝着清茶素酒,气氛沉闷的紧,就是几个爱热闹的孩子,觑着大人们的神色,大气儿也是不敢多出的。贾瑚自己想到了这几年每逢过年,都是祖父带着自己走亲访友,如今却是阴阳两隔,那些心思就更淡了。

不过大年初一,一大早地,二房的王氏便生了一位千金。这样吉利的日子,又是自己一向偏疼的小儿子的子嗣,久不见笑脸儿的贾母也是笑的开怀。又是让人去姻亲王家报喜,又是打赏婆子下人的,忙了脚朝天也没喊声累。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忙不迭地打发人去二房给儿媳妇、大姑娘送补品。这大姑娘的话音儿就传了出去,可惜,府里除了二房和老太太屋里伺候的外,半点儿花儿也没翻出来。

张氏下了狠手,在丈夫的协助下,将那些吃里扒外、以权谋私、赌钱吃酒的混账玩意儿都一一地打发了,就是老太太的陪房,赖家的,也只剩下了赖嬷嬷一个,其他的都发卖了!

贾母震怒异常,可谁知道,混不吝的贾赦却拿着父亲交给自己的单子去讨要祖母留给自己的铺子。

贾母被气了个仰倒,大骂贾赦不孝,可贾赦半点儿不为所动,只跪在地上哭故去的祖母。贾母半点儿也拿这个不孝子没辙,只好对府里发生的事儿撒手不管了。

贾府发卖了这么多的奴才,尽管借着给代善祈福的名头,可谁都能看出来,这内宅的争斗才刚刚开始呢!

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知道贾母最偏疼的就是小儿子,还编排出了贾母是如何如何地求了故去地老国公爷,让他替小儿子求前程,却惹恼了上面儿,这才有了贾府降等袭爵的事儿,而贾政,却躺着哥哥在工部的功劳,从一介白身越为五品的员外郎。

一直以来,降等袭爵也是贾赦的一块儿心病,他虽然历练了些。可再深入的,却也是想不明白,这样的传言一出,贾赦心中不免犯嘀咕,莫非真的不成了。

张氏瞧着自家丈夫心事忡忡,可怎么问,都问不出来。再怎么着急,也没法子开导,便写信一封,送去了自家兄长那里。

张文迅是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可是想到了代善曾经的托付于自家妹子的份上,也只好拉着脸,做了一回贾赦的人生导师。

贾赦与张文迅的这场谈话谁都不晓得他们说了些什么,可是自此,贾赦便非常老实地待在府里,要么和自家儿子一起读读书,要么玩玩儿自己的私藏。

他是消停了,可并不代表贾母与二房会消停。尽管暂时地瞧着是大房地全面站着上风,可日后,谁知道呢?

王氏出了月子后,又照样画葫芦,将自家宝贝女儿送到了婆婆身边儿,美其名曰,替婆婆解解闷儿!

贾母对于王氏更满意了,她当初要将龙凤胎放在身边养着,可大儿媳一脸肉疼的模样真是让贾母倒足了胃口。

这下,有个大年初一出生的孙女儿,命格贵重,瞧着就是个有福的!丁点儿也不比那什么龙凤胎差!

张氏听了婆子们的禀报,也只是浅浅一笑,丁点儿也不回话。这是二房的筹谋也好,孝心也罢,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若真的就为这个,老太太能说自己不孝,那她还真就认了这个不孝的名儿。她可是记得清楚,自己的长子,聪敏好学的瑚儿也没有得到老太太的多少疼爱,这会子猛然见说是疼爱长房的孙儿,就是个傻子,只怕也是不能信的。

贾珠虽也快五岁了,可因着这一年多家中兵荒马乱的,并没有请个正经的师傅开蒙,之前贾政也有心将自家儿子放到父亲身边儿,有了父亲的教导,即便不如侄儿,那也差不离。

可惜父亲先是折腾家事儿,后来病了那么些日子,可是丁点儿的舒坦日子也没有,他也只能将珠儿留在自己身边儿教导。

他的前程已经定了,没有科举出仕,对贾政来说是遗憾多些还是庆幸多些,只怕唯有他自己清楚了。

不过在孩子们身上,贾政却是颇有几分严父的性子,他可是丁点儿都瞧不惯自家兄长动不动就将瑚儿那小子抱在怀里的举动,真是一点儿规矩也没有!只是那是兄长侄儿,也没有自己置喙的余地,贾政只好自己憋着了。

可怜贾珠小小年纪,因着父亲的耳提面命,成日里要读书、习字的,时不时地又要受自家父亲的吓唬喝骂一回,竟是硬生生地让粉雕玉琢的贾珠瘦的只剩下一个大脑袋了。

王氏心疼儿子,有心劝慰几句,可惜,贾政如今正抖足了当老子的威风,如何能听妇人之言,丢下一句“妇人之见”后,转身又去训了自家儿子两句。

最后,还是贾母看不下去了,将贾政叫过去骂了一顿,这才算是解救了小小年纪的贾珠。

作者有话要说:我把代善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