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忌依旧骑在马上，神情复杂。
他的周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围拢了一圈黑色斗篷的人，这群人在姜红篱他们看来并不陌生，不就是打了许多年交道，让渭水不断分崩离析的斥鬼门么？
“既然凉山王府与贼人勾结，就不再见容于大梁。”苏忌的嘴不断开合，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机械而麻木，“既然如此，就地剿杀。”
他转过脸，周围的人似乎看着他眼中晶亮一片，似是眼泪。
“世子，其实也不必一定要诛杀凉山王府的，您若是不忍，或许……”
“必须得杀。”苏忌嘴角溢起一丝苦笑，“刚才姜红篱说，没有代价的事情，做来何用，这句话，同样适合容迟，也适合我，或许真正需要这个勇气跟他们所有人告别的，只是我一个人罢了。”
姜翊做了个极为拟真的梦，梦中姜红篱和顾德宗躺在一地血泊中，皆是一身红衣，仿佛大婚之夜那对燃烧着的龙凤花烛，一地的烛泪氤氲开来，是令人触目惊心的颜色。
容迟掀开营帐走进来的时候一阵冷风也被挟进来，刺得还在被窝中的姜翊猛地被惊醒了，一个激灵立刻就爬起来，赤着脚踩在地上：“是姜红篱他们出事了吗？”
容迟短暂地呆滞了一下，避开姜翊的目光，缓慢地说道：“陆吾他们慢了一步，凉山王府被围了起来，姜红篱他们怕是已经遭遇了不测……我听说，在最后一刻，他们依旧顽抗，顾德宗一直护着姜红篱……”
姜翊意识到自己的梦成了真，不由地退后两步，跌坐在床沿，许久说不出话来。
姜红篱和顾德宗，一对多年来勉强相敬如宾的怨侣，原来也是在故事的最终才知道自己是彼此的良人。
只可惜已经错过了一生。
下辈子，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重逢。
容迟低了低头，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咬牙切齿：“苏忌已经疯了。”
“他不是疯了，他是终于清醒了。”姜翊抬眼看向容迟，眼眶微红，“撕破他那层假面，残酷嗜血，不才是真的他么？他如今，也算是背水一战了。”
容迟眼眶也随之红了：“原是我没有处理妥当，应该早就派陆吾他们守在渭水，至少保护他们平安。”
姜翊不知这个时候安慰容迟是否意味着对姜红篱他们的死过于麻木，只是她也去过黄泉，那里未必是不比人间的地方，尤其没有人间的恶心事。
除了生者与他们不会再见。
只是想起这个，姜翊还是不可遏制地掉了眼泪。许久，才慢慢仰起脸来，脸上濡湿一片，唯有眼眸冷的骇人：“只是苏忌与我们，从此不死不休。”
容迟不禁伸手将姜翊脸上那点潮湿抚掉，喃喃道：“我答应你。”
“哦，是吗？你答应我？”姜翊错了错脸，避开容迟的手，仰起脸，眼泪更是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你什么时候打算告诉我，你的性命还剩多少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