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翊听到她这句话，不由地心血澎湃道：“别说你了，我都心动。”
“你……”姜红篱瞥了她一眼，心想她这个家宅之争的佼佼者，又上不得战场，待在军营里又有什么用，可是想到是自己将她绑来这地方的，再多嫌弃的话也只能忍着，许久才艰难地说了一句，“那就留下。”
姜翊吓得抖了抖：“我就客气客气，你别当真。”她又在草垛上坐下来，“不过有件事我奇怪得很，为什么军营里不收女子呢？”
“世人偏见，觉得女子总是不如男子气盛，见识广，也不如男子力气大，在战场上不得力罢了。”姜红篱苦涩地叹了口气，“若要得他们男子肯认，总要比他们做得更好，好上千倍万倍，好得不容忽视，可是……这很难。”
大家都是凡人，拼尽全力为了比旁人好上那么一点，若要好千倍百倍，的确很难。
姜翊不由地抓住姜红篱的手，郑重道：“我相信你，你会得到很好的前程。”
“我不想要跟他们男子抢什么前程，可为国战死的荣耀，不能只有他们才配得到。”姜红篱的声音冷肃庄重，“这是我从小便立下的誓言，倘若有一天真的要死，必得是为了保家卫国。”
姜翊缩回了手，在自己的袖子上反复擦来擦去：“完了，你疯魔了。”
她这话原是开玩笑，只是开过玩笑之后又想到姜红篱长大的情形，不由地又有些感触。
姜红篱刚入姜家的时候便看不惯姜翊，口口声声道：“你这样偷懒，怎能为国效力呢？”
后来红篱大些，日日苦练不曾停歇一日，将军偶尔夸奖，她便扬起眉毛，云淡风轻道：“我生来便是要为保家卫国的，自然不会惰懒！”
每次姜闻道上战场，她都会跪在书房外，求着姜闻道带她一起去。
姜翊想到这里，不由地轻笑起来：“姜红篱，你这般执着，做什么事做不成啊？”
话一脱口，她已自觉失言。
姜红篱那么执着，可她喜欢的那个人，依旧不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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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坐在书案前阅读奏折，苏玥在一旁为他研墨，一双玉手青笋一般，让人见之心摇：“听说，近来平昌王爷常常留宿宫中了，这可是许多年没有过了。”
“皇兄挂记儿子。”皇帝淡淡地看了苏玥一眼，“也是人之常情。”
苏玥听到此处，倒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陛下，昨日幸玳公主来过，说想要拜见陛下，还给陛下带了亲自做的梨花酥。”
“她什么时候会做酥了？”皇帝将手中书折搁在桌上，“罢了，皇后之事还没过去太久，朕见了公主，也不知说什么好。”
苏玥点头：“陛下思虑得是……只是，昨日陛下太后娘娘叫了臣妾去训话，言语间，问及陛下打算派谁去救昭城之急？”
“她问这些做什么？”皇帝闻得此话，忽然有些不满地冷哼了一声，“怎么，如今朕身边无可用之人，太后便想用自己的人了吗？”
苏玥知道皇帝动了怒，按照平时，她必会缄口不言，可她心中有其他事，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可满金陵都在传，如今又是皇族至亲，又有些许能力才华之人，唯有……知畏一人了。”
皇帝猛地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苏玥：“怎么，如今贵妃，要做朕前朝的主了吗？”
贵妃闻言，猛地放下墨块，下跪急急叩了几个头：“陛下，臣妾岂只想将一切都据实禀告陛下！臣妾既已经入了宫，心中眼中只有陛下一人，就算苏公子是臣妾母家之人，臣妾也不愿偏私。苏忌如今贤名远扬，不可不防啊。”
皇帝的脸色又沉了些，只是看向贵妃的神情缓和了一些：“朕明白你的心思了，起来吧。”
他的手搭在书桌上，语气平静：“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派人去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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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翊和姜红篱两个人还在偏营算着了今日的粮草用度，听到军马回营的声音，扰了原本空洞的深夜。
他们一群人倒是兴致勃勃：“你们见到那个白竹太子了吗？上阵打仗，带着个面具做什么？莫不是丑的见不得人了吧？”
“谁知道呢？我瞧着他身量单薄，居然也能领兵打仗？”一个将领接道，“真不知道白竹皇帝为什么会选个这样的人做太子，莫不是，国中无人了！”
容迟的声音薄斥道：“不早了，有时间说这废话，倒不如早些歇了。”
“将军！今日上巳节，天灯都扎好了，兄弟们等了两三个月才等到这一个节，想趁这机会，给城内家里报声平安。”似乎是那位段九的声音，他人生的娇小，连声音也不似旁人洪亮，格外好辨认，“上次放天灯，还是元宵呢。”
姜红篱听到此处，在营帐内对姜翊说：“家中放天灯，是为了祈福，军营放天灯，却是为了给家里报信，真是可怜。我们也去吧，虽然你不信天灯许愿这回事，可消遣消遣也是好的。”
她难得提出什么要求，让姜翊高兴地扬起眉眼：“你既然喜欢，那我当然愿陪你去啊，我们去瞧瞧。”
她们走出营帐的时候众人已经点着了天灯的火，各自捻着自己天灯的两角，见她们二人出来，高兴地招呼道：“两位姑娘也要来放天灯吗？”
“我们不过是瞧瞧热闹罢了。”姜翊拽着姜红篱往姜韶他们那边走过去，姜韶正两手空空，站在段九和赵羽拓身旁。
姜翊笑意盈盈地扬声道，“怎么，大哥不放一盏天灯给家中报信吗？”
姜韶由她取笑，微笑道：“若是渭水能瞧见，我便放上十盏也罢。”
姜翊背着手，踱步到姜韶身旁，问道，“容迟呢？”
姜韶指了指一座空旷处的营帐，容迟一个人站在那里，手中也捻着一只天灯的两角，已经点着了火，只要一松手便会飞走。
姜翊不由地纳闷，昭城离金陵千万里之遥，他又在向哪个家报平安。忍不住凑近了几步，听见容迟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像是夏日里炽烈的风，吹在脸上，瞬间竟能逆抑了旁人的呼吸。
他闭着眼，虔诚专注道：“愿天神赐福众生，家宅安宁，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