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翊。”黎湘淡淡地叫了一声，“刻薄待人，可有缘由？”
“我本就是个刻薄骄横的人，这般待人本是常态。”姜翊回过头来，还是恭恭敬敬地给黎湘行礼，“念予失仪了，先生见谅。”
黎湘却仍旧淡淡：“文章可以给我了吧？”
“我没来得及写完，愿意领罚。”姜翊垂下头，仍是有气难舒的愤愤不平。
黎湘冷哼了一声：“我是个教书人，说句不好听的话，我的管教惩罚，大小姐肯听吗？”
她语气重，姜翊看了她一眼，觉得黎湘是真的动了怒，屈膝下跪道：“先生训斥管教，我无有不听无有不依的。”
“我罚你，跪在这里一天，跪到月亮升起的那一日。”黎湘语气仍是平静的，“你顽劣成性，连课业都没有完成，这是第一错，不肯听人劝告，肆意欺凌家中弱小，这是第二错，喜怒形于色，叫人家轻易猜透了你的喜恶，这是第三错。我数错并罚，让你跪上一日，大小姐可委屈？”
姜翊愣了愣：“不委屈。”
“那就跪着吧。”黎湘转身，看向姜红篱，“你的文章呢？”
日头最毒的时候，黎湘给姜红篱放了课，慢条斯理的收拾着自己书案上的课本。雀雀给她奉上膳食，她微笑谢过，却一眼都没有看姜翊。
“先生，日头被云掩住了，只怕下午会有雨，我家大小姐……”
“金枝玉叶对吧？可她自己认了罚，并不是我苛责。”黎湘翻开一本书卷，“我在这里等到月亮升起再走，雀姑娘若不嫌烦，可否为我泡一壶茶。”
雀雀急忙应道：“这个自然，先生稍等。”
“我记得，明鸳出嫁之后我见过雀姑娘一次，当时就觉得雀姑娘仪态出众，不是寻常的婢子，这么多年，竟仍是如此青春年少。”黎湘抬眼叫住雀雀，“都看不出年岁。”
雀雀小声回答：“先生抬举了，雀雀不过，粗陋下人罢了。”
“这些年你陪在大小姐身边，一向得体，从无错漏，何必妄自菲薄？”黎湘仍旧微笑着欠身示意，“劳烦雀姑娘了。”
雀雀躬身退下，举着托盘蹲到姜翊跟前：“大小姐，先生在用膳，要不您先起来。”
“这些皮肉之苦，何必还惫懒与人话柄？”姜翊揉着自己的腰，稍微活动了一下上半身，“我才不给她机会罚我抄书呢。”
雀雀觉得好笑，便也不再坚持什么。
姜翊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只感自己的膝盖像是被什么东西咬噬，又痒又痛，伸手去挠，却看到黎湘锐利的目光猛地投来，急忙敛正衣襟，继续乖巧地跪着。
天边晚霞渐起，卷起万层晚风，跟昨夜无差。可姜翊昨日坐着，今日跪着，自然深觉天差地别。
黎湘站到姜翊面前：“知错了吗？”
姜翊急忙仰起脸，乖顺点头：“念予知道了。”
黎湘勾了勾嘴角，并不相信的样子：“知道什么？”
“念予不该不写文章，骄纵任性，也不该在众人面前怒骂随意，失了礼数。”姜翊早就习惯了嘴上配合黎湘，毫不犹豫地承认错误。
黎湘摇了摇头：“你不明白。”她伸手，似乎想要捋一捋姜翊额前的碎发，可手伸到一半又缩回，“你真的，很像明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