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芸呼吸急促，说起来当日决定把孩子送人，独自奔赴幸福的时候，脸上难以抑制地浮出了红晕。
“我当时脑袋忽的就是一热，就说让他帮小宝找一家条件更好的家庭，他高兴坏了，当场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于是……我就把才一岁多一点的小宝交给了他，让他把小宝带走了。”
说完了，她还问林妍：“我做错了吗？我又不喜欢小宝，他聒噪一点我都想摔死他，他太聪明，我不觉得自豪，只觉得害怕。
与其跟着不喜欢他的我，为什么不去找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家庭，重新有一对儿爱他的爹娘呢？”
林妍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事实上，每一个人做出任何重大决定之前，其实早就自觉或不自觉地把问题都想透了，最后拍个板而已。
林妍问道：“当时方天明没有带你去看看小宝的养父母吗？”
苏芸冷了脸：“有什么好看的？方大人说远在京都，那家家世富贵，怎么也亏不着他的。
我问过小宝了，我说，是不是娘高兴了，你做什么都行啊？他就点了点头，我高兴坏了，等他睡着了，就让方大人的随从把他抱走了。”
林妍眼底泛起了冷光。
她和楚烨珍惜不已的小宝贝，在他亲生母亲这里，却被嫌弃得如同草芥。
她神色冰冷，嘴角却还翘着：“你刚刚说，小宝年纪小小就特别聪明，会说许多字句了，是吗？”
苏芸点了点头：“大约是小丫鬟无聊的时候教的吧，忽然就会伸着胳膊要我抱，还一口一个酿酿酿酿的叫。”
她脸上不由浮出了几分复杂之色：“那时候我才发现，其实他长得挺可爱的，白白胖胖，又乖又聪明。
如果不是他说漏了嘴，又恰好方大人想带我回京都，却碍于他多有顾虑，我也不会把他送走。”
林妍打断她的这些狼心狗肺之语，也没有告诉她原本口齿伶俐的小宝，如今已经成个哑巴。
她只是问道：“这之后，方天明都没有再跟你提过小宝吗？”
苏芸摇头：“谁会提那个？毕竟不是他的种。”
林妍轻笑着捏了一把她的脖子：“注意语气，你这几句话说得我耳朵不太舒服。”
苏芸疼得一抖，感觉到温热的血瞬间加速流淌下来，忙忙道：“我注意我一定注意！我接着说！”
林妍满意点头：“你说，我听着呢。”
苏芸忍痛道：“小宝送走之后，我家里就只剩下我和他的人了，我们很是快活了一段时间。
没多久，我丈夫秦池就阵亡了，说是替云帅死的，云帅和他的弟兄们都要来祭拜。
我当时害怕极了，连连跟方大人说云帅心狠手辣，最是护短，又向来痛恨军人妻子爬墙。
方大人却并不慌张，让我只管安心当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他会把其他的事情都安排好。”
林妍心头一动：“云卿看到的那个孩子，就是他给你找来的？”
苏芸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来的孩子，那孩子黑黑瘦瘦，长得还挺像秦池。
最关键的是，那孩子非常聪明，该哭的时候就哭，虽然口齿伶俐，但却没有说错一句话。
我之前害怕极了，唯恐被云帅他们看出不妥来，但那孩子一来，我就彻底安心了，等云帅走了，我还特意又把那孩子留了一段儿。
再后来，也不知道方大人他是怎么安排的，反正就是一天夜里，他来接我走，然后我就到了京都，住在了巷子那儿的小宅院里，再后来，就碰到你们了。”
林妍抓住重点：“你刚刚说的那个孩子，你后来见过吗？”
苏芸摇头：“方大人说那是他随从的孩子，我离开边镇那天之后，就再没有见过。”
林妍看了楚烨一眼。
楚烨点点头：“很可能跟小宝在同一个地方待过。”
林妍心头微沉。如果给苏芸整容的是医仙谷，那么，那个假方天明卖孩子的组织，很可能就是赵源的武力储备处了。
苏芸茫然问道：“什么地方？你们是说那个孩子也是杀手组织里出来的？怎么可能啊？方大人怎么可能会跟杀手组织有关系呢？”
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我也想知道，我怎么就会跟杀手组织有关系呢？”
是云卿和方天明过来了。
苏芸见了方天明，顿时面露惊喜：“方大人！”
但很快，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你，你不是方大人！你是谁？！”
方天明坚硬的脸色这才稍稍回暖，如果苏芸非要指认他就是她姘头，那他可真是要呕死了。
早先听说苏芸的姘头姓方的时候，他可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口锅竟然会砸到他自己头上来！
刚刚听到苏芸兴奋叫他，他当时害怕极了，幸好对方眼没彻底瘸了，真把他坑到死。
他放心了，苏芸却快要疯了：“你是谁？你为什么会跟方大人长这么像？！”
方天明板着个脸：“我就是方天明！”
他拿出一起带过来的官印：“看清楚了，这材质，这雕工，这精细度，是你见过的那块儿吗？！”
苏芸哪里懂得鉴宝，她就知道金银珠宝都是好东西而已。
虽然瞪大了眼睛去辨别，但她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甚至还觉得，这官印有点儿丑：“你这个这么旧，肯定是假的！”
方天明都被气笑了：“真当国舅爷就能吃白饭领空饷了？我每日办公不用印鉴吗？新的才有问题吧！”
苏芸眼泪刷一下下来了：“这不可能，你就是他们请来骗我的！是吧？
方大人那么喜欢我，还要我给他生儿子继承家业，怎么可能会骗我？他总是带我去方家的产业吃饭。
京都最贵的那家酒楼，包厢随便用，每次吃饭都不用付钱，想带走什么就带走什么。”
方天明脸皮狠狠抽了一下：“你是蠢货吗？在那儿，只要是个贵宾，都有记账月末结算的待遇。
至于拿东西，酒楼开张做生意，能卖饭食酒菜，自然也能卖桌椅板凳摆件文玩，一切都是为了让客人舒坦。
都是记账啊！记账懂吗？你是哪儿来的土包子？来京都多久了？连这点儿东西都不知道吗？！啊？”
苏芸满脸呆滞地看着他，哇地一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