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着非常浓重且难闻的汤药味，又因为门窗紧闭而显得光线暗沉的屋子里。
锦画堂站在垂着半边床幔的雕花木床前，蹙着眉问坐在床前矮凳上的罗钰：“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她进屋后可有近距离接触过小景？”
面对锦画堂的询问，双眼通红的罗钰缓缓摇了摇头：“没有了。罗阡说，他们进了屋里后，婉姨娘也只是站在床前，隔着床幔看了小景一眼，并无近距离接触小景。”
许是怕锦画堂还有疑问，罗钰紧接着又解释道：“当日的情形，罗阡很仔细地与我描述过一遍，我都记得很清楚。”
等到罗钰将话说完了，锦画堂忽地抿唇笑了笑，问罗钰：“皇嫂，你相信罗阡说的话吗？”
对于锦画堂的疑问，罗钰很肯定地一点头，干脆利落地回答了一个字：“信。”
如此语气肯定地回答了锦画堂，罗钰又很认真地向锦画堂解释道：“罗阡是母亲当年去庙里上香，回程时捡回来的孤儿。我记得……那会儿罗阡被捡回来时才五六岁那么大，那会儿我才四岁，小景也才一岁。”
罗钰看着锦画堂，眼神很认真：“当年，母亲将罗阡捡回来后，一直将他和小景养在一起。罗阡与小景算是一同长大的，准确来说，罗阡是看着小景长大的。”
“因为从记事起就和罗阡在一起，再加上罗阡自小就身有残疾……”说着话，罗钰转眸看向了躺在床幔后的罗景，声音又有些哽咽了：“小景自小就心善，不愿意让罗阡因为他的腿疾而自卑，所以小景自小就待罗阡很好，像对待亲手足一般。”
也许是想起了过往，罗钰忍不住抬手抹了把眼泪，哽咽着道：“罗阡待小景也一直像哥哥待弟弟一般好。半个月前，小景被送回府上时，罗阡得到消息时正在吃晚饭。听说是小景出事了，他扔了饭碗就冲去了小景身边。”
“自从小景受伤以后，罗阡一直都很尽心尽力地在照顾小景，几乎寸步不离、衣不解带。这半个月来，罗阡休息的时间远比我要少得多。”说着话，罗钰又眼睛红红地看向锦画堂：“就在阿媛你过来之前，他实在熬不住了晕了过去，才被我送回了他房里。”
如此神色认真地解释了一番，罗钰又眼神肯定地给了锦画堂五个字：“所以，我信他。”
这厢，锦画堂一直耐着性子听罗钰的解释。
直到这会儿，确定罗钰的话都说完了，锦画堂才顺着罗钰的话点了点头，同样语气肯定地告诉罗钰：“既然皇嫂信他，那我也暂且相信他。可以先排除他的嫌疑。”
话音一转，锦画堂忽又压低了声音，问罗钰：“皇嫂觉得，丞相信得过吗？”
锦画堂此问一出，罗钰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如是回答锦画堂：“父亲虽对小景有些不满，但我相信，父亲不会主动做出会伤害小景的事情。”
罗钰这个回答，乍一听，很像是罗钰相信她的父亲没问题。
但若是仔细一品就……
呵、呵、呵……
锦画堂虽听出了罗钰话中的问题，但锦画堂也不点破，只是顺着罗钰的话点了点头，如是分析道：“那丞相的嫌疑也就暂时先排除了。那就只剩下那些大夫，还有婉姨娘了。”
如此分析着，锦画堂话音一转就问：“小景之前服用过的汤药药渣可还在？”
这一次，罗钰却是摇了摇头，皱着眉，有些懊悔地回答：“我并未想到要留下药渣。每次熬完药以后，我就让厨房的人将药渣都处理了。”
听见罗钰说没有留下任何药渣，锦画堂忍不住蹙眉，叹了一声：“这可就……”
锦画堂后面那一句“麻烦了”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旁边响起了一道低沉哽咽地：“我留下了。”
闻此声，锦画堂和罗钰俱是一愣。
二人循声看过去，罗钰完全是下意识地唤了一声：“母亲？”
就见，之前一直掩面哭泣的罗夫人不知何时放下了手掌，这会儿罗夫人正神态安静地看着罗钰，唇边似还微微噙着一抹淡淡的笑：“钰儿，你到底还是个孩子，有些事，母亲本不想让你知道的。”
罗夫人此言一出，锦画堂几乎是瞬间就明白罗夫人话里的意思了。
但罗钰大抵是还没反应过来罗夫人在说什么，有些傻愣愣地看着罗夫人，问：“母亲为何如此说？”
看着如此反应的罗钰，罗夫人忍不住抬手，轻抚上罗钰的脸颊，看着罗钰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惜之意：“当年，我在怀上你之前，曾怀过三个孩子。其中有两个孩子，大夫把过脉后都说是男孩儿。可后来……那三个孩子莫名其妙地都没了。一个，也没保住。”
掌心轻抚着罗钰的脸颊，罗夫人轻而缓地说着：“后来，我再度怀胎，你祖母听说我有孕后，直接将我接去了她的院子里养胎。当时所有的吃喝用度，都是你祖母亲手置办的。就这样，我生下了你。”
听到这里，锦画堂就已经大概明白，罗夫人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
就听见罗夫人声音哽咽地对罗钰说道：“当年，生下你以后，我又怀过两个孩子。那时候我要照顾尚在襁褓中的你，便没有去你祖母的院子里养胎。结果……又同前三个孩子一样，那两个孩子，全部莫名其妙地就没了。”
说着说着，罗夫人再度落下泪来：“等到后来，我怀上小景时，你祖母再次将我接去了她的院子养胎，小景才得以平安出生。”
听到此处，一直显得有些傻愣愣的罗钰，终于倏然瞪大了双眸，眼里尽是不敢置信：“这些……母亲从来没有与我说过……”
见罗钰如此几近于震惊的反应，双眼通红的罗夫人抿唇笑了笑，抬手帮罗钰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声音很轻很柔地道：“古往今来，这内宅里的肮脏事太多了。母亲不想让你知道那些肮脏的手段，也是不想因此污了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