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皇兄……到底是许久未见，便让人进宫来瞧瞧哀家罢。”
“皇兄来看望母后，本是人之常情，儿臣岂敢阻拦？”顾鸿渊冷冷的笑声从赵太后身后传来，惹得人一身冷意。
“若是无事，儿臣便先行告退了，母后早些歇息。”顾鸿渊收了手，抖了抖龙袍上的尘灰，扬长而去。
赵太后的脸色倏的阴沉，茶盏从人手中滑落，碎了满地。
娇艳的容颜扭曲成令人恶寒的面孔，她颤抖着唇艰难勾了勾嘴角。方贵妃，早知道如此，你的孽种也不应该留下。顾鸿渊，你不要高兴的太早。
顾鸿渊拂袖出殿，神色不是一般的难看，一股无名火从胸中燃起，他一人走的飞快，将身后跟着的小福子落了好远。
“陛下，陛下……”小福子气喘吁吁的跑着跟上人，急吼吼道“刚才小太监来说永安王已经到了，正在御书房……”
永安王…在…御书房？他怎么到这么早？
顾鸿渊刚听了一半，简直像脚底装了轮子般神色慌张的奔向御书房。要知道，大名鼎鼎的永安王萧尘鸾，长了他三岁的亲哥，每次到宫里都会把他皇帝弟弟的好东西都收罗走带回自己江南封地。
顾鸿渊想了想自己案上的那些宝贝和墙上的字画，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慌慌张张的回了御书房，却是晚了一步，顾鸿渊瞧着满墙的名家字画都被人卷起捆在一起，太监侍女吓得跪了一地，眼睁睁的瞧着侯爷行偷盗之事。
宝儿瞧着也就十三四岁，用发绳在头上随意的系了个丸子，碎发披在脑后，瞧起来圆润润的像个小汤圆，他正眨着眼睛朝苏萌笑，脸上若隐若现的一个小酒窝。
“你年纪这么小，你的爹娘呢？”苏萌有些疑惑，他从未听说过派一个小童来服侍人的。
宝儿的脸瞬间耷拉下来，更像一个露了馅的汤圆了。苏萌瞧着宝儿的大眼睛里涌上了泪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住了嘴。
“宝儿的爹娘被突厥人杀死了，但将军为宝儿报了仇，宝儿甘心服侍将军。”
苏萌被宝儿扶进卧房，他贴心的给人泡了茶，似乎不懂得用托盘端着，直接上了手，烫的他边叫唤着边递给了苏萌。
苏萌忙着用手接过来放在桌案上，眉头皱了皱将宝儿的手扯过来瞧，索性没有烫伤。他无奈的笑了笑，心道：“让我照顾他还差不多。”
“好啦，我有事自然会叫你的。你先去玩，府里大着呢。抬盏抿了口茶，又补充道
“在我面前不用拘谨，可以把我当做兄长。”
苏萌嘴角噙着笑，拍了拍宝儿的手背。他心软，向来对人都是温柔至极，也没有什么将军的架子。
宝儿咯咯的笑出了声，乖乖的点了点头。苏萌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这孩子莫名的让他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也是如他这般，天真的认为这世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只是经历了绝望后，这一抹亮色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淹没。而现在，他好想守护一个这样一个纯真的笑容。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顾鸿渊要宝儿来陪他了，宝儿真的是个宝贝。
正值月中十六，皎皎空中圆月一轮，悬挂在大邶京都上空漆黑的夜幕里，晕散开柔和的光辉。红墙灰瓦、亭台楼阁、湖畔林间……无不披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轻纱，静谧的让人不忍大声喧闹，打破这难得的宁静。不远处，梆鼓交作，已是二更天。
随然亭边几排修竹在微风中亲昵的相互摩擦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竹影疏疏，亭中两人对坐，一时竟是无话。
苏萌许是有些乏累，敛目靠在亭柱上小憩，鼻翼微微扇动着，只是眉头紧皱，似是有些不舒服。顾鸿渊犹豫了片刻便坐在人身边，伸手想抚平人紧皱的眉头，谁知中途人便睁了眼，朦朦胧胧的瞧着他的动作，顾鸿渊只好讪讪的收了手，转过身子佯装看月亮。
苏萌眉眼眯了眯，恃宠而骄的将一条腿轻放到亭子的长条木椅上，启唇轻声喃喃：“五年了，终于让我瞧见了这京城的圆月。”
眉眼弯弯含笑勾了人心魄，顾鸿渊只觉心上让人轻轻挠了一挠痒的紧。
“边关的月冷的很，那月光似下刀子似的，伴着烈风，刮的人脸生疼。”他手指下意识的在下颚处来回摩挲，眼中似有点淡淡水光。
顾鸿渊扯了一片竹叶在手里撕成碎片，又搓成了一个小球，将小球偷偷握在掌心。
“京城的圆月看多也乏味，冷冷清清的，一个人观月只会思人，无趣的很…”
“哦？那陛下怎么不让人陪着？”他顿了顿，有意调侃道：“今儿那杨家小姐瞧着便不错，怎么入不了陛下的眼？”
听人故意提起杨家小姐，一时又起了醋意，又想着朝臣们上奏的章子，句句不离立后纳妃，庆功宴上又闹出那么多幺蛾子，心下烦躁，语气便重了些。
“这可真是太平盛世，早上几个迂腐的儒生呈章子逼着朕立后，连你也跟着胡闹。”身子逼近了些，恶狠狠的盯着人的双眼，逼得人躲无可躲。
太子一党势力犹存，恰都是些随先帝的心腹，迂腐顽固，冥顽不灵。今日顾鸿渊发火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朝臣中隐隐有批评之意，又引出一笔陈年旧债。
苏萌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后背紧贴在亭柱上，许是未料道人如此气恼，眼底不经意闪现出慌乱，手轻轻挡了挡。
“若是当年有一位请战出征，怎会连累你……”他的另一个原因，便是这位帝王的心里，早已装进了一个人，其他的，再也塞不下了……
顾鸿渊眼眸微红，忽然猛地揽过人，将人紧紧的按在怀里。苏萌明显的感受到他在颤抖。
“苏萌。”温热的气息喷在人颈后，顾鸿渊叹道。“三哥哥为了你抢了这皇位，却没能护住你……”苏萌此时脑子里乱成一团，被人勒得，一时竟是让人抱着，没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