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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色』的月光透过神社上方的薄雾洒落在神社前的空地上, 带了些清净的冷意。时间似乎已经进入了深夜,听不到鸟叫,也没有虫鸣。

泽田纲吉跟着白兰一步一步地朝坐落在空地中央的破旧神社走近。非常奇怪地, 整个林子里的雾气都越来越浓, 几乎快要凝成一片密集的水雾将从天而降的月光都挡住了,但神『色』周围的雾却很淡,明亮的月光从头顶投『射』下来,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很清楚。

一直走到神社的门口,泽田纲吉拉住准备直接进去的白兰,认认真真地在门前行礼参拜。仪式完成之后,这才和他一起走进了那间神社。

“原来纲吉君信仰神道教吗?”

白兰跨过神社前的门槛, 走进主殿,借着从门口铺进来的月光饶有兴致地四下张望打量。

泽田纲吉正走到神社中的祭桌前, 看着那上方供奉着的残破神牌有些发怔。听到白兰的话后他条件反『射』地“诶?”了一声,摇了摇头, “也不算,这是小弥嘱咐我的。”

“嗯?弥酱?”

白兰正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弯下腰打量着侧面窗枢上的雕纹,闻言回过头, 稍微有些诧异。

“嗯,小弥跟我说路过神社的时候,无论有没有所求,都要尊重当地的神灵, 进去拜一拜。”

将目光从那已经看不清上面文字的神牌上移开, 他看向已经直起身朝自己走过来的白兰杰索, “白兰,你发现什么了吗?”

白发少年耸了耸肩,“什么都没有哦。”

这件神社并不大,基本上前后加起来也不到百平米,几十歩就走完了。神社中的所有陈列都很破旧,无论是看不清名字的神牌,还是神牌前面漆面已经掉『色』的结缘箱,都非常坦诚地给人一种“这地方的确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的感觉。但是神社的地板和陈设上却并没有真的像几百年没人进入的老屋子一样堆满厚得呛人的灰尘,这一点老实说是非常奇怪的。一个处在这样深山老林的破旧神社,连放置贡品的台子都缺了一条腿歪歪斜斜地摊在那里,除了林子里偶尔跑来躲雨的小动物,还有谁会跑来专门打扫呢?

白兰杰索在神社里走了一圈,得出结论,“这间神社应该从战国时期之前就建立了一直到现在。”

“诶?”泽田纲吉回过头有些发愣地看着他,“白兰你,怎么知道的?”

“建筑风格和部分的装饰细节。”白发少年笑眯眯地伸手指了指自己刚刚观察了许久的那个窗框,“很明显哦。”

泽田纲吉默默地看了一眼那个雕纹已经快被时间磨平了的窗框,完全完全不觉得有哪里明显了。幸而,在这方面他已经被白兰杰索打击习惯了,因此很快就调整了心态佩服道,“白兰你对日本的历史也有研究啊。”

“反正都是些很简单的东西。”白兰杰索无所谓道,“就当打发时间了。”

抱歉,你打发时间的方式我真的不太能够理解……

泽田纲吉嘴角抽了抽,自认自己还是个凡人的他拒绝参与这种神仙话题,于是他默默地转移了视线,“说起来,都走了一圈了,这个神社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吧?”

“说错了哟,纲吉君。”白兰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你应该说,这间神社没有哪里不奇怪的地方。”

“哈?”

“先不说为什么明显没有人来神社里居然还这么干净的问题,你记得我说的这间神社是战国时期落成的吧?这里的墙壁和神社都是木质结果,你觉得什么样的木头能够风里雨里完好保留五百多年还不腐朽?”

泽田纲吉愣住了,他仰着头四处张望。的确,就如白兰所说,即便这间神社里的所有陈设都很破旧有一种时光冲刷过的痕迹,但是旧归旧,它们身上却都没有那种被风雨冲刷了数百年的残木那种已经“死了”的味道。就好像整间神社只是在时间长河中被人遗忘太久了,但是如果有人记起它来,它还是能够被重新拭去尘埃,再次“活”过来。

棕发少年怔怔地站在原地看了半天,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白兰把这个地方逛完之后,就对它失去了兴趣,他有些无聊地站在门口打哈欠,视线时不时地朝神社外被白雾遮盖的林子里扫上一眼,浸透了月『色』的眸光隐隐有些幽深。

过了好一会儿,泽田纲吉终于回过神,然后扭过头眼睛亮晶晶的,“白兰,我们把这个地方打扫一下吧。”

“嗯?”

白兰杰索先是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然后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好哟。”

得到小伙伴的回应,泽田纲吉特别有干劲地往后面走,“我记得后面好像有点简陋的工具和木条,我们先把贡台修一下吧。”

白兰懒洋洋地拖着步子跟在他身后,绕过前面的祭台之前,他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大门外白雾笼罩的树林。他的脸上依然挂着漫不经心地笑意,浅紫『色』的眼眸却被神社里的光影衬得莫名幽深。

那群人已经将近一个多小时没有遇到了。看起来,躲猫猫游戏结束了呢。

山林中,一群黑衣人追到了泽田纲吉刚刚摔倒的地方。

“那两个臭小鬼到底跑哪儿去了!可恶,还有这些该死的雾!”

领头的男人一脚踢飞了冒出地面的树根,嘴里骂骂咧咧的,心底感觉到一种莫名地焦躁。

动用了这么多人手,却连两个小孩子都抓不到,他要是就这样灰溜溜回去,他在家族里的路就走到头了。

反侦察意识这么强,那两个小鬼是怪物吗?!

“头儿?”

“继续追!”

领头的男人咬牙,他们已经在这片林子里晃了好几个小时了。不知为何,就在刚刚,他心底莫名慌了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强行压下突然冒出来的心慌意『乱』,男人四处观察了一圈,除了辨认出有一个小鬼在这里摔了一跤的痕迹以外,其他又什么都没有了。四周围都是一模一样的林子,完全看不出来他们是往哪边跑的。

男人咬了咬牙选了一个方向,招手带着手下人继续往前追去。

山林下的车道入口。

“抱歉,对于阁下家族的内斗,我们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草薙出云看着面前的人,神『色』间是一种对外人专用的,彬彬有礼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我只想知道,阁下之前乘其他人注意力都被那个快要破箱而出的怪物吸引时,暗地里给我的泽田弟弟不会有事的保证,是真的吗?”说道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的声音微微一沉,蓦地带出几分『逼』人的锐意。

“当然是真的。”某个暗中动了手脚的幻术师举起手像是对谁发誓一样特别诚恳地对他剖析道,“我就是不想跟着那群疯子往地狱闯才半途从船上跳下来的,之后为了躲避他们的报复还要寻求彭格列的庇护,我敢把他们家的人怎么样吗?再说……”说道这里时,他微微顿了一下,“……那毕竟是初代的血脉啊。”

从亲手把跟着自己来日本的所有家族成员埋进深坑,到现在孤身一人还敢在敌人面前吊儿郎当地抽着烟侃侃而谈,这个男人在外表现的样子油滑又散漫,分不清他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唯有最后那几个字,蓦地在重重烟雾掩盖下,透『露』出一丁点难得一见的真实。

草薙出云紧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移开目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相信他的话,只淡淡道,“那现在呢?”

“等着吧。”名为安其罗的男人伸出手指敲了敲右耳上的耳机,唇角的笑容颇有些意味不明,“列曼那个白痴到现在还没能抓到那两个孩子,虽然是我一直放水的结果,但是废物成这样还是让我大开眼界。”

“不过可能也不能怪他,毕竟……那个叫白兰杰索的小家伙不愧是‘紫罗兰光辉之夜’的幸存者……”

后面那句话是一句低声呢喃,草薙出云只听到了几个零星的词汇,在他脑海中一晃就过去。他拿出联络器联系上后面的几个载客货车,“一组,二组,清点人数,通讯设备拿好,我们准备上山。”

这个命令安排并没有避讳站在一边的安其罗,男人挑了挑眉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大家也就一起看了场“舞台剧”的交情,他现在还是人家的阶下囚,他们不完全信任他的话准备自己找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平稳中莫名给人一种慵懒感觉的脚步声从几人身后传来,几个人一起回过头。

“尊?你怎么……”草薙出云这句话没有说完就反应极快地刹住了车,然后迅速转回头指尖一点火星弹出,流星般向前『射』去。

安其罗一开始还以为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杀人灭口,着实被吓了一跳地正准备反击,就发现火光的落点压根不是朝着他的方向。一条长长的火线划过,之前散落了一地死状狰狞的尸骸顷刻间就被大火覆盖,火光滔天中,目测几分钟时间不到就能全被烧成渣渣。

安其罗先是愣了一下,等他回过头看到赤之王身后那个被一个淡金发『色』的青年牵着手走过来的小萝莉时,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草薙出云要如此反应神速地“毁尸灭迹”。

“尊,”草薙出云有些头疼地扶额,“你们怎么把小弥也带下来了?”

周防尊还没开口,他身后的十束多多良已经笑着替他回答道,“是小弥强烈要求下来的哦,她说有话要跟你说。”

他的话音刚落,银『色』长发的小萝莉已经放开他的手朝草薙出云跑过去。草薙身边的不良少年们小心地给她让开了道,金发青年见到她过来,蹲下了身,一手扶住跑到他面前急停稍微有些踉跄的小萝莉,另一只手帮她整理了一下翘起来的衣领,笑着道,“怎么了,小弥?”

安其罗惊奇地发现这个刚刚跟他针锋相对步步紧『逼』气场强大又难搞的金发帅哥,一转过身就成了隔壁家温和可靠的大哥哥一样,体贴又细心,脾气看起来好像好得不得了。

泽田弥很认真地拉着草薙出云的手,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不能去。”

草薙出云微微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不能去山林。

“为什么?”一句话脱口而出之后,他马上反应了过来放柔了声音,“是因为有什么危险吗?”

泽田弥点了点头,“会走不见。”

草薙出云仰起头看向山崖的上方,到他们现在这个位置已经能看到上面的山林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位置比较高的原因,他们这里还是亮堂堂的清晰夜『色』,上面的林子里却已经有浓浓的雾气从林间冒出来。

金发青年微微皱了皱眉,直觉那白雾有些蹊跷。

这时,吠舞罗的其他人已经凑了过来。

“泽田妹妹,你说会走丢失因为那些白雾吗?”

银发小萝莉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咬了咬手指,她整个人显得有点纠结。

“尊?”

草薙出云看向周防尊,赤『色』发『色』的男人双手『插』在裤袋里,仰头看向上方的山林,英俊的侧脸没什么表情。

“再等等。”

八田美咲顺着他们的目光方向看过去,有些犹豫,“可是泽田小弟也在那里啊。”

“有人在保护哥哥的。”

“小弥?”

草薙出云低头看向看着山林方向的小萝莉,她的神『色』比刚刚在车上赶来时平静多了,似乎真的不担心了一样。她美丽到梦幻的浅紫『色』眼瞳倒映着夜空的星子和他身后熊熊燃烧的火光,明明他们看的是一样的方向,但是草薙出云总觉得泽田弥比他们要多看到了很多东西,所以能给出这样笃定的回答。

内心有些犹豫地权衡片刻,草薙出云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抬手『摸』了『摸』小萝莉的头,温和道,“嗯,那就再等等吧。”

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的天『色』破晓。

就算是夏天,草薙出云几人也不敢把小萝莉就这样在外面放一晚上。趁着她『迷』『迷』糊糊拉着周防尊的手站得东倒西歪时,草薙出云给十束多多良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地把她抱上车睡了。

直到东方的天光乍裂,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下升起,迸发出万丈光芒将长夜驱散。一直守着泽田弥的十束多多良一手撑在下巴上隔着玻璃窗看着窗外的日出,云雪漂浮,天光乍现,那一瞬间大自然的景『色』美得任何精巧的画作都比不上。

啊,好可惜,没有把照相机带上。

十束多多良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抹遗憾,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凌晨四点多。想了想,准备等泽田弥再睡一会儿再叫醒她,只不过没想到他刚回过头准备看看小萝莉身上的被子盖好没有,却惊讶地发现她已经醒了。

之前没想过会在外面过夜,车上当然不会真的有专门的被子,盖在泽田弥身上的是周防尊的一件衣服……反正大家也不担心他会感冒。此时此刻,窝在车座和黑『色』的皮衣之间的小萝莉睁开了眼睛,浅紫『色』的眼眸中落了一两缕窗外透进来的晨光,呈现出一种清澈剔透的『色』泽。

“弥酱,还可以再多睡一会儿哦。”

泽田弥摇了摇头,小手往椅面上一撑似乎想爬起来,但是她长长的卷发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周防尊衣服的拉链上,十束多多良赶忙倾过身帮忙。

终于将那缕长发从拉链扣中绕出来,十束多多良松了口气,然后他就看到小萝莉坐起身,扭过头朝窗外山林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

“……走了呢。”

“嗯?谁走了?”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小手拉着自己垂到了椅子上的长发,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然而很快她的脸上就出现了茫然的神『色』,很显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十束多多良看到她这个样子,善意地转移了话题。很多异能者,尤其是年龄小的那些,运用异能都是通过本能,如果要他说出个一五一十,他们可能根本就说不出来。于是十束多多良转身拿起了车后的背包,笑着对小萝莉说,“弥酱,饿不饿,我们吃点东西吧?”

然而泽田弥却摇了摇头看向窗外的方向,几秒之后,她回过头,精致漂亮的小脸上扬起一抹笑,“哥哥回来了。”

天一亮,林子里的雾气就散去了。

泽田纲吉和白兰把破旧的神社简单修整了一遍之后,就在神社里互相靠坐着待到了天亮。其间除了清晨响起的鸟鸣,再没有任何东西冒出来打扰,那些一直追着他们到了山林的黑衣人们仿佛消失了一般。

略略休息了一会儿,两个人就准备下山了。

“之前枪声响起来的时候我还在跟小弥打电话。”一边往通往山林外的小径上走着,泽田纲吉一边自责,“小弥一定吓坏了吧。”

“嗯?弥酱如果吓到了会怎么样?”

白兰漫不经心地拉开一根树枝,随口问道。他原本是想问小萝莉会不会哭,然而,听到他的问题,泽田纲吉的表情突然空白了两秒。

“她大概……会去找大哥。”

白兰杰索愣了一下,回头看他,两个人面面相觑。

事实证明,泽田纲吉少年真的很了解他的亲妹妹。泽田纲吉和白兰杰索两人刚刚踏出山林,一抬眼就看到两辆黑『色』的suv横在山道路口,后面还零零散散停着几辆载客货车。身形高挑修长的赤发男人懒洋洋地倚在车外,一手『插』在口袋里。极其俊美的侧脸被清晨的阳光打上一层浅浅的微光,那双压迫力十足的淡金『色』眼眸微微闭合着,听到声响,他微微抬起眸扫了一眼。

“大哥。”

目光过处,泽田纲吉立即立正站直,脸『色』微微一僵,像是面对大人时的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垂下头乖乖走了过去。

在看到出现在路口的那群人的一瞬间,白兰就极快地将整个场地用眼睛扫描了一遍。路口左侧明显地打斗留下的痕迹,几乎已经消散在空气里的血腥味,被人七零八落很不走心地堆在一遍的焦黑『色』似乎是尸骨的东西,以及……即便没有任何人看着也乖乖站在一边自觉当阶下囚的黑『色』头发穿着皮夹克和牛仔裤的男人。安其罗,艾斯托拉涅欧家族暗杀部队的队长。

白兰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然后脸上就端起和平日无异的乖巧的笑,朝路口明显是来接他们的那群人走去。

成功地接到泽田纲吉和白兰杰索之后,吠舞罗众人就准备回去了。这一次出门原本是准备撸起袖子大干一场,然而事情的转折实在出乎他们意料,敌方首领自己卖了队友,他们纯粹就是来旅游观光了一趟。没能动成手,狼崽子们纷纷有一种郁气无处发的不得劲。

临走前,泽田弥看着山林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

“谢谢。”

然后,她才快步跑向车子的方向,十束多多良和泽田纲吉都在车门前等她。

车辆引擎纷纷启动,一行车队奔驰在山野的车道上。联络器里,即便睁着眼睛在外面等了一晚上,吠舞罗的狼崽子们依然精力不减。

“没架打,好无聊~”

“泽田小弟平安就好嘛。”

“不过这破地方空气倒是不错啊,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什么……八原?”

黑『色』的suv在沥青路面上飞驰而过,只留下两道长长的黑『色』车辙,通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