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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小雨霏霏, 雨丝婆娑,凉意渐渐泅染在了空气里。

外面挂上了灯笼, 在细雨之中, 唯一的灯火也朦胧起来, 就像弥漫了一层雾气一样,那么不真切,就仿佛让人身处梦境。

夜已经很深了, 楚宴本在和蔺文荆说话, 门突然打开,燕擎从外面走了进来。

“还没睡?”

楚宴脸色苍白,显得心神不宁。

见他并未回答, 燕擎走了过去,轻声问他:“怎么了?”

楚宴这才反应了过来,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但这些都是演给蔺文荆看的,毕竟他现在就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只是有些担心王叔, 怕王叔处理不来北定城的匪患。”

“那我便下令让周围的燕军多帮着齐询。”

楚宴睁大了眼:“可……”

燕擎轻笑了一声:“无事,只要你能开心就好。”

楚宴轻柔的露出了一个笑容,看上去乖顺至极。

燕擎的感觉一向灵敏,尤其是对楚宴。他朝楚宴伸出了手,指腹在他的脸颊摩擦:“你有事瞒着我?”

楚宴看向了他,眸色如湖光山水之中的潋滟,落日余晖映在上面, 看得见却碰不见, 有种虚幻的美好。

“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正因为不知道, 我才问你。”

楚宴抿着唇,很想回答燕擎,却因为蔺文荆在这里,而陷入了沉默。

细雨滴答而下,兴许是外面灯笼里的蜡烛彻底渗进了雨水,外面的灯火彻底熄灭。

屋内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曳,让屋子里的光线忽明忽暗。

楚宴凑了上去,飞快的在燕擎耳边说了句:“别问。”

如此近的距离,让燕擎的目光锁定在了他的唇上。

然后,燕擎就这么吻了上去。

燕擎并没有浅尝辄止,而是同楚宴缠绵起来。光是这么轻轻吻着他,燕擎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满足,他的心也融化成一滩春水,眼底流露着对楚宴的深情与宠溺。

楚宴眼底闪过错愕,并没有怎么挣扎,就闭上了眼。

艹,这是秀恩爱给蔺文荆看?

楚宴的掌心都开始冒着冷汗,一度十分紧张。

两人纠缠着,竟已经倒在了床上,楚宴的衣衫敞开了,若隐若现的露出了修长的大腿来。

他的身上泛着一抹桃花殷,长睫微微颤抖,差点忘记呼吸。

燕擎总算是放开了他,楚宴这才大口的喘息起来。

看到这一幕,燕擎的眸色晦暗不清,喉咙发紧。

正当此时,外面的小二敲了门:“客官,你们的水送到了。”

“进来吧。”

楚宴骤然睁开了眼,心里紧张了起来:“燕擎……”

“他不会看到的。”

楚宴手指拽紧了深色的被褥,脸上有着一抹难堪和羞涩:“不行。”

燕擎伸手一拉,便把床边的幔帐给拉了下来。这里面布置得一点也不清雅,甚至可以说艳俗,听说这个地方之前是青楼,被改造成了客栈而已。

如此艳俗之色,可床上的美人却生生的把这种艳俗压了下去。

这样的颜色,更能衬得他靡颜腻理,原本带着天真的容貌,如今也染上了秾丽。

幔帐也是轻纱的材质,若隐若现的红色徒增些许暧昧。

楚宴更加紧张,而此时门已经开了,小二送了浴桶进来,还为他们打好了水。

他余光瞥到了那边,发现两具身体交缠了起来,在红色幔帐的那边,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小二想起了今日来客栈的是一对夫妻,男子俊美非凡,女子精致美丽。

他们是在……?

一想到这里,小二睁大了眼,心里总有几分心猿意马。

“看什么?滚出去!”

听到客人已经发了怒,小二连忙屁滚尿流的滚出了房间,顺道将门给拉紧。

等确认他已经离开,燕擎才底下了头:“别怕,他没发现。”

自己身下的楚宴就像一朵含苞的花,那花瓣上还娇滴滴的渗透着露珠,只消轻轻抖动,就能让那露珠从花瓣上滑落下来,簌簌一地。

燕擎看得有些痴迷,不明白他今日的反应为何会格外不同。

“你刚才为何不放开我!”楚宴的眼底染上了薄怒,那双眼睛也变得熠熠生辉。

蔺文荆看着这一幕,竟然也觉得喉咙发紧。

原来世上当真有这样的东西,能够牢牢的吸引住旁人的目光。

以至于目眩神迷,最终沉溺于此。

齐王分明是个懦弱的胆小鬼,原来当他生气的时候,这双眼眸也会绽放出生机,变得如此好看,让这陋室生辉。

“我方才是舍不得放开你。”

楚宴听得脸色泛红,却碍于蔺文荆在此,只能闷闷的说了句:“下次不可如此。”

燕擎只当他闹了别扭,想起今夜下了雨,他们之前又走了那么远的路程,一路十分辛苦。

燕擎下了床,用手撩开了红色的帐幔:“水已经备好了,过来洗洗吧。”

楚宴很快朝那边走去,在这种气温有些低的雨天里,氤氲的雾气逐渐升起,袅袅白雾萦绕在楚宴身边,他解了衣带,很快就下了水。

他朝蔺文荆看过去,发现对方正和自己对视。

楚宴面露警告,示意他从屋子里出去,可蔺文荆却是不动的,看着这幅美景。

楚宴身上未着寸缕,墨色长发披散在四周,逶迤至水中。湿掉的长发贴在白如羊脂玉的后背上,此时外面总算不再刮风了,屋子里的烛火也不再摇曳。

那层微黄的烛光,将四周照亮,照在他的肌肤上,为他渡上了一层细腻的光泽。

楚宴嘴角轻轻动了几下,做出了口型对蔺文荆说道——

蔺文荆,莫非你也好男色?

蔺文荆缓缓露出笑容:“不好。”

楚宴脸色微沉,轻轻的蠕动了下嘴唇——不好你盯着我那么久做什么?

不过听到他这么说,楚宴心里的膈应倒是平静了不少。

他微微闭上了眼,脸上的表情显得疲倦不堪。

燕擎走了过去,犹如水中掬月一般的捧起他水中的墨发,放在鼻尖轻轻一嗅。

这个动作让楚宴顿时间清醒了过来,直勾勾的看向了燕擎。

对方浓眉星目,轮廓分明,一身玄衣清简,除开再无其他饰品。他眉目之间温柔缱绻,看着却十分霸气,就像是一把未出窍的宝剑一般,在执剑者手里时,会隐藏自己所有的锋利。

楚宴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觉得燕擎真是越看越好看了。

他把自己的发丝从燕擎手里扯回来,对方自然是松手了,一点也不疼。

“你要再这样,等会儿水都凉了。”

燕擎笑着说:“我帮你。”

“好。”

燕擎用手指穿插在他的黑发之间,对方的手指粗糙,指腹摩擦着头皮的时候,让他舒服得眯起了眼。

头发这么长,的确不太好洗。

楚宴忽然想起了什么:“等会儿你洗的时候我也帮你。”

燕擎呼吸灼热:“我想你帮我其他的。”

楚宴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知是不是这水温太热,他的脸上和肌肤上都被热气蒸腾出淡淡的粉,楚宴仍觉得有些别扭,深呼吸一口之后,全然镇定了下来。

殊不知楚宴这样的反应,在蔺文荆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他不信楚宴会真的甘心做一个替身。

这样的反应,何尝不是隐忍?

很快,燕擎也下了水,因为浴桶狭小,两人的身体紧贴到了一起。虽然认出了楚宴,但这段日子发生了那么多事,两人除了亲吻便什么也没做过了。

所以他们以这样暧昧的姿势紧贴在一起的时候,燕擎才会感受到从紧贴的地方传来令人舒服至极的颤栗感。

他觉得异常满足。

楚宴红着脸,在水中握住了他的东西。

屋内雾气缭绕,而楚宴又做得隐秘,甚至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

只是燕擎的呼吸又重了几分,看楚宴的眼神也更加灼热。

黑夜在弥漫,外面的细雨似乎已经停了,两人泡的水早已经冷却,与之对比的是被勾起的欲/念。

过去了许久的时间,燕擎才闷哼了一声。

他的呼吸紊乱,紧紧将楚宴抱紧:“安儿……”

楚宴能感受到他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心也缓缓平静下来。

两人从浴桶里出来,楚宴禁不住的瞥到了那边,不忍老脸一红……

哎,冲动了。

他就不该这么依着他,还被人给看了活春/宫。

虽然方才的动作都是在水里的,蔺文荆绝对没有看到更多,但是楚宴心里怎么也有了个疙瘩。

他要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年,也就是说明年三月的时候,蔺文荆才会被他攻略。

若是不控制进度,怕自己就要提早离开了。

不急,慢慢玩。

这么一想,楚宴心里的焦灼没了,剩下只是略带戏谑的感情。

这一夜过得很快,也许真是累了,楚宴睡得很沉。

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他才缓缓的睁开了眼,却发现燕擎已经不在身边了。

桌上用水温着一盅粥,楚宴站起身,走到了桌子前,用手摸上了白瓷盅,发现里面的温度刚刚好。

他坐了下来,唇瓣印在了白瓷盅的边沿,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蔺文荆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齐王虽然懦弱,但该教习的礼仪还是不会少。他的容貌原本就长得好,如此优雅的姿态,不自觉就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

再加上,那片唇瓣儿印在白瓷盅上面,颜色说不出的好看,犹如在宣纸上作出晕染的白梨和垂丝海棠两色。

蔺文荆站在那边,脑子一片混乱:“你还吃得下?”

“为何吃不下?”楚宴想了想,笑着答,“我在齐国受兄长们欺负的时候,不也照样什么都吃得下,好好的长大了?”

蔺文荆的手心攥紧:“你为齐国牺牲至此,让燕擎这般辱你。”

是说昨天的事?

虽然他们做得隐秘,几乎都是在水里的,但还是免不了被蔺文荆猜到。

楚宴将勺子一扔,就直接在那白瓷盅里,与之碰撞的时候,还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楚宴看向了他:“昨日的确被你吓着了,魂魄竟然也会存留世间,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叫什么吗?”

蔺文荆皱眉:“什么?”

“阴魂不散。”

蔺文荆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纵然他是个理智大于感情的人,也仍旧不喜欢这个词。

蔺文荆深吸一口气:“我无意间进入这个玉佩,发现只有你才能看见我,我也不知道以后到底多久才会消失,这段时间我们能不能好生相处?”

楚宴面露痛苦和疲倦:“你三番四次要杀我,还想让我跟你好生相处?”

蔺文荆顿时一噎,这的确是他做出来的事,根本无从狡辩。

楚宴满是心烦,将玉佩留在了客栈里,自己则先离开了这个房间。

蔺文荆被独自留下,完全坐立难安。

以往他喜欢清静,而现在却想要四周闹起来,有个声音也好。周围没有声音,甚至让他觉得可怖。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更容易胡思乱想。

蔺文荆揉了揉太阳穴,一些画面也在脑海里回放。

他幼时见到楚宴,是通过母亲和太王后。

那个时候太王后的身份很低,却凭着美貌得到了年迈的齐王的喜欢。人人都知道她出身低贱,是凭美色勾引了齐王,才生下了儿子。

所以宫里也连同不待见楚宴。

他见到楚宴的第一眼,同样也不待见他。

因为太蠢,太懦弱。

只轻轻的一吓,就犹如瑟瑟发抖的动物,躲在自己母亲的身后。

蔺文荆早熟又聪颖,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天才的美名。

所有的王子都有心巴结于他,包括齐王。

齐王摘了宫里漫开的榴花,小跑的来到自己身边。因为身高不够,甚至踮起了脚尖,把怀里的榴花递给他。

那日是他的生辰。

蔺文荆收下的珍宝何止这些,可碍于对方王子的身份,还是笑着收下了。

等楚宴走后,他又满心冷漠的将东西踩到了脚底,让那些红色的榴花零落成泥。

回到家里的时候,他偶然间提过这件事,父亲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毕竟是个不受宠的王子,大王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可母亲却无奈的叹了口气,一直在他面前叹息:“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你踩烂的不是朱红的榴花。”

不是榴花,那是什么?

蔺文荆皱眉,隐隐有种说不出的厌烦感。

不过现在细细想来,能亲手摘下榴花给他,想来也是付出了一片真心的。

想到这里,蔺文荆忽然间睁大了眼。

……真心?

母亲在那日,可是想说这个?

蔺文荆一时之间觉得心口破开了一角,里面逐渐被注入了什么热烈的情感。

他一瞬间感受到了酸涩,却很快压下了这些。

理智重新占据上风,蔺文荆想起自己被燕擎杀死的那个夜晚,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的冰冷了下去,最终彻底步入黑暗之中。

当他再次感受到温暖,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了楚宴。

他站在流光里,晨曦布满了四周,和之前冰冷刺骨的夜雨完全不同。

温暖的,柔软的,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感受。

蔺文荆垂下了眼眸,眼底终是染上阴霾,感情与他而言,只是累赘和包袱。

不能要。

可有些东西,终究是越抗拒,越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