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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北朝纪事 > 第295章 双喜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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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版在晋江。防盗30%,72小时。  嘉语不知道琥珀没有把德阳殿里的事说给王妃听, 只当是王妃气她冒犯, 当时就在畅和堂外跪下了——昨晚所为,在她是事急从权, 但是冒犯王妃也是事实。

要在从前, 她多半当场掉头回四宜居。毕竟问心无愧,太后为证,王妃爱怎么想怎么想,和她没有关系。

可是只要人活得够久, 就会知道人言可畏,人心可畏。

畅和堂是整个始平王府的中心, 难免人来人往, 嘉语只跪了一刻钟, 就被传唤进去。

王妃穿躺在青罗软香榻上, 病恹恹的,明显的不悦之色。她说:“姑娘大了, 要知道自重,跪外头成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了姑娘。”

嘉语道:“是三娘有错,请母亲责罚。”

始平王妃看着她,简直想一耳光打过去——装!叫她装!如今阿姐都说她有功该赏,她却到自己这里来说有错该罚, 她这是打阿姐的脸呢, 还是打她的脸!

心里翻腾得和沸水似的, 面上却淡淡地:“把你从平城接来洛阳,是你父亲的意思。”

始平王妃避而不谈,嘉语就傻了眼:原先盘算着,只消王妃说一句“你自个儿说说,错在哪里”,她就可以解释得清楚。可惜王妃不给这个机会。她并非八面玲珑之人,一时间竟是半点办法也无。

“……你父亲想给你讨个县主头衔,刚巧儿太后寿辰将至,就想让你在太后跟前露个脸——当然如今太后已经见过你了,那是你的福气,我瞧着,礼仪你也学得差不多了。”

听到这里,嘉语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开口谦虚一下都来不及,王妃已经往下说道:“……我就打发了严嬷嬷回宫。也因为现今太后已经见过你,太后寿辰,恐怕你要单独备礼——你可有什么想法?”

从前嘉语是到寿辰前日才得到消息,慌得手忙脚乱,拉着贺兰袖练习了半宿的见面礼,次日更是闹出了大笑话。

但她还是得了封,不是县主,是公主,因为父兄的大胜归来。如今细想,她讨不讨太后欢喜,是不是个笑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实力。可怜她从前为此患得患失,自卑自怜,辗转彻夜不能眠。

嘉语在心里叹息一声。

始平王妃摆明了不想和她说昨晚,她也只能另找机会,这会儿顺着王妃的话头中规中矩答道:“三娘虽然人不在洛阳,也听人说过,太后崇佛。”

王妃扬一扬眉,示意嘉语往下说。

“三娘别无所长,愿清水净手,焚香净室,为太后抄经祈福。”嘉语说。

没意思,王妃心里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太后寿辰,哪个不绞尽脑汁地备礼,光是与佛有关,佛像,佛绣,珍稀善本,佛珠,佛香……不知凡几,区区几卷手抄经文,再用心,又怎么入得了太后法眼。

口中却道:“难得三娘有心,既然想好了,就放手准备吧,时间不多,这些日子,就不用来我跟前晨昏定省了。”

王妃把话说完,命人送客,嘉语就是脸皮再厚,也只得怏怏回了四宜居。

从这日起,嘉语开始潜心抄经。

................

起初嘉语试图出四宜居,但是被连翘拦阻,理由是“抄经要静心”,才知道自己被禁足了。

宫姨娘倒是经常来,换着花样做她爱吃的小食,顺便抱怨王妃,就算嘉语说了一万次“是我自己要抄经的”也不管用,反而振振有词“怎么六娘子不用抄,光你用功!”,还打算叫贺兰帮忙,好在嘉语及时拒绝了。

贺兰袖有时也来,不多。虽然边上人没有说,嘉语还是从她穿的衣服,戴的首饰上看出来,她如今,该是很得王妃欢心。

应该的,那晚必然是她救了王妃的性命。嘉语有点想嘲笑自己为他人作嫁衣裳。

沉住气。她不断地对自己说,她感觉得到自己的急功近利,恨不能一夜之间改变所有人命运,若非如此,也不会有这次主动请缨。沉住气,还有时间,总要等父亲回府……如今父亲还远没有到权势熏天的地步,她还有时间、还有足够的时间来改变命运。

.................

嘉语抄好佛经,送去佛前开光。

始平王府中自有小佛堂。用只银平脱双鹿纹黑漆方盒装了经书,由连翘双手捧着,带了婢子薄荷,一路往佛堂去。

从四宜居去佛堂,途径观月湖。

正五月,杨柳丝丝如碧,不知名的野花,红的白的缀了一路,小小粉蝶在枝头收起翅膀,蜻蜓歇在水面上。嘉语踏上玉带桥,就看见嘉言迎面走来,大红软罗琵琶衣,玲珑金臂钏,身后跟着紫苑、紫株。

怎么不见紫萍?一闪而过的念头。自宝光寺之后,嘉语这还是头一回看到嘉言。在嘉语想来,王妃的态度这样,嘉言也不会好。却不料嘉言笑吟吟先行了个礼,又热络问:“阿姐这是往哪里去?”

嘉语心中欣慰,指着连翘手里的木盒说:“我给太后备的寿礼,正要去佛堂开光。”

“哦。”嘉言的目光迅速往连翘身上一扫,又迅速收回来,“我要去母亲那里问安,就不耽误阿姐了。”

嘉语想问紫萍,又觉得玉带桥上不是细问的地方,也就点头笑道:“去吧。”

双方交错而过,就听得连翘“啊”了一声,回头看时,木盒已经斜飞出去,划出一段弧线,落进了湖里。

嘉语看住连翘。连翘也知道自己闯大祸——后天就是太后寿辰,就算不经佛前开光,要临时再抄一份,也来不及。当时唬得脸色煞白,直挺挺跪在嘉语面前,哭道:“是六娘子、六娘子没走稳,撞、撞了我一下。”

这边问答,嘉言像是全然没有听到,带着紫苑、紫株,一行三人,渐行渐远。

报复。嘉语脑中闪过这个念头:这次是经书,下次就可能是人了。

退一步,以后步步都得退……哪里有那么多余地可退!她从前就退过,起初是为萧阮,后来是一步退,步步都得退,直到退无可退。

这样的日子不会重来,无论在哪里!

嘉语垂下手:“站住!”

嘉言没有止步,连速度都没有减缓。

嘉语提高了声音:“元嘉言,我长你幼,如今长姐训话,你是不肯听吗?”这句话平平淡淡,却占了一个“长幼”的理。

嘉言和嘉语虽然是姐妹至亲,但是多年来一个在洛阳,一个在平城,见面极少。嘉言就是王府里唯一的千金,除了始平王和王妃,从来都只有她训斥人,没有人训斥她的。

但是不同于嘉语被困平城、少有交游,嘉言很有几个手帕交,自然见过别家长姐训妹,知道“长幼”两个字非同小可。一时站住,又大不服气,猛地转身来,冷笑道:“我倒是知道你长我幼,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当长姐的!”

嘉语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嘉言说的是宝光寺。

她忽然发现自己之前错了:王妃不给她澄清的机会,她就退缩了。这个退缩的结果,只会是心结越结越深,积重难返,到时候她在王府,只会步步为难,莫说逆天,就是想过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恐怕也不可得。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们怎么想,想了些什么——明明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嘉语心一横,索性撕破面皮,单刀直入问:“我问你,紫萍如今人在哪里?”

嘉言眼中冒出火来:“紫萍——你还有脸提紫萍!”

而太后已经在问:“谁的笛子?”

那时候嘉语张嘴,她以为自己能够出声,但其实并没有。她惊恐地看着那个金座上,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隔得那么远,她看不清楚她的面容,看不清楚她是高兴还是发怒。重重珠玉遮住了她的脸。

她的脸隐藏在权杖背后。

大滴的汗从额上滑下来,打湿她的鬓角,然后是面颊……不知道妆有没有坏。

是贺兰站了出来,那时候。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站了出来,以“保护者”的姿态在她的面前,朗朗而谈,字字清晰:“笛子是我家姑娘带进来的,我家姑娘想吹笛一曲,为太后寿。”

那在当时,也许是急中生智最好的解释,嘉语曾这样为表姐开脱。

可是……她不会吹笛,或者说,她吹得不好。

她只是个初学者,之所以会有这样一支名贵的青玉笛,纯粹是因为表姐打探来的小道消息,说宋王擅吹笛。

那时候的少女心思,总想着什么时候偶遇,有个正大光明说话的理由:“我听说殿下会吹笛,可以吹一曲给我听吗?”

或者更亲热一点:“阮哥哥可以教我吹笛吗?”

或者是……

那些反复,折转过千百回的心思,设想过无数次,应该是在粉白的樱花树下,或者有流水潺潺,丝丝的柳条垂下来,叶子轻翠。风徐徐从掌心过去。或者是没有月亮的晚上,在屋顶,夜色阑珊,阑珊如梦。

到眼前来,都变成逼仄的空气,耳边嗡嗡作响,幸灾乐祸等着看笑话的目光。惊慌失措应对太后的问话:“……是这样吗?”

“……是。”

“那么,你准备吹什么曲子?”

一下子惊醒过来,时光与记忆交错,前世今生,如今太后在金座上含笑,遥遥垂问:“三娘是擅长吹笛吗?”

屏风后有少年“噗嗤”笑出声来,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宋王倒是擅长。”

那显然是个很得太后喜欢的宗室少年。太后笑骂道:“没你的事,乱开什么口,就知道欺负妹妹!”

这么一打岔,空气里缓和了许多,贵人都不傻,既然太后说了是兄妹玩闹,那自然就是兄妹玩闹。

嘉语趁机回道:“回太后的话,臣女……不擅长。”

“咦?”

太后声音里不悦。她对嘉语印象不错,做好的筏子让给她出风头,却不料她自个儿不争气,多少有些失望。

却听嘉语又道:“臣女之所以带着这支笛子,其实是想抛砖引玉。”

“哦?”太后被勾起了兴致,“怎么个抛砖引玉法?”

镇定,嘉语对自己说,只要镇定地把话说完,你就赢了!

偌大的殿堂里,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空如旷野:“我来洛阳之前,就听说洛阳风气,高门女子多有才,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目睹。今儿是适逢太后寿辰,各家小娘子济济一堂,要是能够各展所长,为太后寿,该是怎样的盛况。”

她说得热闹,太后的眼睛也开始放光:“你是说——”

“臣女想请众家姐妹合奏一曲,百鸟朝凤。”嘉语揭开谜底。

百鸟朝凤在燕国,上至公卿,下至贩夫走卒,都耳熟能详,大俗大雅,衬着太后身份,却是难得的好意象。

一时堂上堂下哗然。

有互使眼色,交头接耳,有忧心忡忡,就有人眉飞色舞,有人迫不及待,也有人冷嘲热讽,唯有贺兰在这热闹中如堕冰窖:她果然……也死过一次了!

——如果不是死过一次,不会这样冷静;如果不是死过一次,她决然算不到这样的意外。这时候她原本该像上次一样,惊恐得发不出声,等着她解围。就算是经历过进宫,见过太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急智。

三娘原本就不是个有急智的。

所以,就只有一个解释:她也死过一次,也和她一样,得到了重生的机会。这个真相像套在她脖子上的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收紧了,要了她的命!

不,不会的!

别说她这会儿还未必知道她也是死而复生,就算知道了,也不过是让她再输一次罢了……不过是让她死得明白一点罢了。贺兰微垂了眼帘,对自己的惊慌失措生出隐隐的羞愧:三娘都不怕重来一次,她怕什么!

...................

“这个始平王府的三娘子,没你说的那么蠢嘛。”说话的是个穿碧纱袍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眉目俊俏得单薄。

“能有多聪明。”有人冷笑。

“光说笛子——这支笛子也不知道谁给设的套,要是否认,无论是否认是自己的,还是否认是她带进来的,这蠢货的名声,可就到下辈子都洗不掉了——身边人都管不住,贴身东西都看不好,啧啧。当然咯,咱们元家的女儿嘛,实在嫁不出去了,不是还有……”少年对着一个锦袍少年挤眉弄眼,“穆侯爷嘛。”

穆家世代尚公主,这少年的祖父、父亲、叔伯,都分别娶了公主,所以碧纱袍少年这样挤兑他。

穆钊手一抖,碧纱袍少年额头上已经挨了一下,周边人轰然笑:“阿穆快撕了十六郎这张嘴!”

“那是不要我说了?”少年才不怕这等威胁,笑嘻嘻摸了摸额头,又叉腰,装模作样长吁短叹,“不说就不说,这个始平王府的三娘子,是不是个蠢货,和我有什么干系,倒是有的人啊……有的人啊……谁知道她随身带着那支笛子,为的谁呢、为的是谁呢?”

少年几乎是唱了出来。

之前冷笑那人,不由得眉目生怒。只是他颜色好,就算是怒,也像是薄嗔:“何必说这些无稽的话,你不是说,那笛子是别人给下的套吗?”

“当然是套啦,宋王没看出来么,笛子是掉出来的,不是拿出来的呀,宋王几时见过这样的抛砖引玉?又没法否认,太后问是不是擅长吹笛,她要是一口应承,出了这个风头啊,那边那些女人,非把她生吞了不可……你当这姑娘在洛阳根基有多深!”少年道,“谁不想在太后面前露脸?谁要敢独占了这个风头,那是真真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萧阮闻言,不得不承认这个爱胡闹的少年说的有几分道理,却问:“那要是她不擅吹笛呢?”

“那更是个笑话啦,不擅吹笛,还吹笛为太后祝寿,她这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少年斜斜抛了个眼风给萧阮,“说到这儿,我的宋王殿下,你倒是猜一猜,她到底擅呢还是不擅?”

萧阮低头喝一口酒,不与这少年胡闹。

少年继续往下说:“三娘子这一招呢,和咱们做强盗是一样一样的,见者有份,利益均沾,就招不了恨了。要真有绝活出众的,回头还得谢她……”

“十六郎什么时候又做过强盗了?”穆钊嗤笑。

少年脸皮却厚:“谁知道呢,天道无常啊。”

“还是蠢。”萧阮忽道。

元十六郎扬一扬眉:“这话怎么说?”

萧阮尚未开口,屏风那头,已经有人质疑:“小娘子们固然技艺出众,但是未曾排演过,如何听得?”

这种问题,嘉语自然是盘算过的,当时应道:“山林中百鸟和鸣,难道是排演过的?”

“可是……”

嘉语道:“只要稍作调度,分了个先后,自然就有百鸟朝凤的气象了。”

太后也抚掌道:“贵在自然。”

又问:“谁来调度?”

嘉语认识的贵妇人,其实极为有限,听太后这一问,当时笑道:“臣女这儿已经出了演奏者,这个调度人,自然须得是由太后出了。”

太后也知她才来的洛阳,想必不认得什么人,要压住这一干贵女,也不是平常人能办到。当时莞尔,低声吩咐几句,就有女官过来,领一众贵族少女进到偏殿。

元十六郎对萧阮又扬了扬眉。

萧阮面上微微露出诧异的神情:这个三娘子,还真有让人意外的本事呢。

——他这时候还不知道,一个人若是全心全意喜欢另外一个人,难免会做一些蠢事,譬如苏卿染与他北来,譬如元嘉语为他家破人亡。

何况时辰也确实不早了。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雪中送炭,自然不吝示好,王妃于是笑着道:“九郎哪里学来这么客气,还叫王妃,该叫婶娘才对——二十五娘吓坏了吧,芳兰,你和九郎过去,好生带她过来。

“婶娘教训得是!”元祎炬大喜过望。

芳兰下车,不过片刻功夫,果然带了个小姑娘过来。

王妃和嘉语姐妹也就罢了,贺兰却吓了一跳——她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看见个年幼版的狐媚子,至少也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娘子,结果入眼是根豆芽儿,头大身子小,猛一看,就是皮包着骨。

——她这会儿也该有个七八岁了吧,身量只有五六岁光景。

头发疏黄,眉毛淡得几乎没有,一双眼睛因此被衬得格外大,格外阴沉,乌溜溜一转,把车中主子奴婢都映了个遍,最后对王妃屈膝,声音略略有些低:“二十五娘见过婶娘。”改口这么快,可见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