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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到来就想是一滴水溅到了滚烫的油锅里,让暂时安静了一下的宴席,猛然间喧闹起来。

这喧闹,不是说声音,而是说人心。

柯蓉随着众人下拜,太子的目光在全场扫过的时候,在她身上停了一瞬,而后才温声道:“免礼,都坐吧,今儿也算是喜日子,不用这么拘谨。”

话是这么说,但是太子没落座,其他人也不敢坐,一直到太子在首位上坐下,其他人才按着身份一一落座。

柯蓉和阿古丽,自然是在最靠近太子的地方坐了,紧接着柯蓉的便是齐雪怡,而阿古丽的下首,是孙凝歌,这两人在太子来了之后,稍微安静了一些,但是没多久,便又开始较劲,不过这次碍着有太子在,两个人自然也不想在太子的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较劲的时候,也隐晦了一些。

柯蓉瞧着,默默垂了眼眸,低低一笑。

其实何必呢,为了一个心中没有自己的男人,而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被人笑话,值得么?

眸光微抬,在那金尊玉贵的太子俊美面容上扫了一圈,柯蓉弯了弯嘴角了,不可否认,便是没有这尊贵的身份,太子也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可以令女人趋之若鹜。

所以,阿古丽和孙承徽这样,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至于值不值得……只能说,唯心而已。

柯蓉的目光,太子也感觉到了,回首的时候,只看到柯蓉微微垂下的头,青丝滑落,遮掩了她一部分的玉颜,只微露了欺霜赛雪一般白腻的一截玉颈,在灯光辉映下,那份白腻,动人心魄,太子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快了,用不了多久,他便可以依着自己的心意来宠爱自己欣悦的女人,而不是如今一般,要顾忌许多。

仰头喝下杯中酒,太子今夜神情温和,言语柔和,那样俊美,那样的勇武,本该是不协调的两种特质,在他身上却奇异地糅合起来,行成一种令她脸红心跳的魅力。

只可惜……

阿古丽阴狠侧目,看了一眼孙凝歌。

孙凝歌在和太子说话,面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而太子,在孙凝歌和他说话的时候,侧耳用心倾听,末了,给了孙凝歌一个温柔笑容,且还柔声和孙凝歌说:“是,这是我们共同的血脉,本宫期待得很,只是辛苦你了。”

阿古丽夹在太子和孙凝歌的中间,见着他们像是把她当作空气一样,肆无忌惮地调情,心底的愤怒,便越发不可收拾。

不过好歹在宫里也有三个月了,阿古丽倒是没有像是以前一样直接站起来就要掀桌子,但是,面上的愤怒嫉妒,却也怎么都掩饰不住,孙凝歌见了,不免得意非凡,身份尊贵如何,郡主如何,太子嫔如何,没有宠爱、没有子嗣,也不过如此。

而她现在,有宠爱,有即将到了的子嗣,且父兄也已经被封了官,在太子的照拂下,青云直上是肯定的……

见阿古丽生气,孙凝歌更是得意,咬着唇,伸手拢了拢薄披风,身上锦衣便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如同流动的月光一般,低调,却其实奢华到了极致。

阿古丽脸色便是一变,而其他人,脸色也不太好,这种锦缎……每年只有一两匹……以前是只有太后和皇后可以得到,如今,却也只有四妃能分到一点,可孙凝歌,却……

嫉妒在每个人心底泛滥。

偏巧这时候,太子见了孙凝歌拢披风的动作,便柔声问道:“可是觉得冷了?”

没等孙凝歌回答,便扬声道:“去把本宫的狐裘拿来,给孙良媛披上。”

“殿下……”孙凝歌面色微红,满是幸福笑容,嗔道:“殿下,这才九月,怎会需要狐裘?用些热粥也就是了。”

“那便依你。”太子很好说话地看了身后的小桐子一眼,小桐子努努嘴,吩咐机灵的小太监去做事,孙凝歌身边的宫女急忙也分了一个出去,跟上。

不一会,便有血燕粥端了上来,放在孙凝歌的面前,其他人面前,也都端了上来,其他的菜色,也流水一般上着。

只是,所有人的目光,却都凝聚在了孙凝歌的面前。

柯蓉也微微侧目看了一眼,血燕粥,用晶莹剔透的轻薄羊脂玉碗盛装,同色的玉勺被捏在孙凝歌染着豆蔻的纤纤玉手中,这碗、这勺、这柔荑,相得益彰。

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让孙凝歌得意到了极点,这用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的牡丹花,层层叠叠富贵端方,却又轻薄透光,玲珑剔透,最是金贵不过,整个皇宫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属于皇上,另一个赏了太子,昨儿,便到了她的凝舞轩。

看着身边阿古丽用的瓷碗银勺,孙凝歌翘起了嘴角。

这让阿古丽气得浑身发抖。

这玉碗,她知道之后,曾向太子讨要过,可是……

咬着唇,阿古丽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柯蓉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粉彩薄瓷小碗,有些郁闷,看来在争宠这条路上,自己真滴不如孙凝歌啊。

不过,她所求的,也不是孙凝歌这种遭人嫉恨的盛宠,而是一种,不被遗忘的长久宠爱罢了,如现今的情形,也尽够了。

不过,可惜了那些送到凝舞轩的好宝贝。

舞姿翩跹的少女,飞扬飘动的纱裙,如梦如幻;铮铮作响的琴音,斜抱琵琶的琴师,漂漂渺渺;如九天而落的歌声,天籁一般直入耳际,柯蓉眯着眼,看似默默欣赏,实则快要睡着了,她真真不爱看这些。

太子看了她一眼,眸中流泻出些许的笑意,这小妮子……

正笑着,就听到一声脆响,以及一声惊呼——

“主子……啊……”

柯蓉抬眼,就看见孙凝歌面色惨白,抱着肚子不停颤抖,而她身边的宫女也是脸色煞白,大约是被吓到了,只懂得瑟瑟发抖。

“慌什么,还不快把你们主子扶到最近的屋里。”太子低斥了一声,而后命令小桐子:“去,请蒋太医来。”

柯蓉看着太子面色担忧、眸中却清冷一片,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最开始的开始,在孙凝歌传出怀孕的消息的时候,她便觉得心惊又心寒,太子是把孙凝歌当棋子的,而棋子一旦没有用了,就会被抛弃。

那孙凝歌身上怀着的太子的骨血呢?

当时,她努力让自己相信,再怎么样,太子也会留下那点血的,只是,心底,却凉得很,因为,她其实可以猜到,太子,不会留下那点血脉……

当真是心狠。

这便是天家么?

柯蓉抚着胸口,直觉一阵阵的后怕,幸好,自己的娘家,还算是给力,嗯,即给力,又没有野心,不然,自己下场,怕也不会太好吧。

孙凝歌被步辇抬走了,那金贵到极点的月白色锦缎长裙上,点点红色,触目惊心。

孙凝歌的惨呼,似乎还在耳边回旋,柯蓉轻吐一口气,这空气,似乎,都带了血腥的味道,让心心惊,让人不安。

出了这样的事情,宴席自然是难以为继,太子还要去前朝与众臣宴饮,不多久就离去了,而孙凝歌,则是被数个太医环绕着。

“主子,这次,孙良媛怕是真的要不好了……”姐妹情深这个东西,是表现出来的,不单是柯蓉,便是其他人,也都一起到了孙凝歌暂时落脚的竹韵楼偏厅,白薇从外室听了一会儿太医的讨论之后,进来回禀柯蓉。

其他人的宫女也都做了一样的事情,一时间,众人的面上都有了担忧焦虑的表情,柯蓉看了一圈,微微扯了扯唇角,若她们能收敛一下眸中的狂喜,她会更相信她们“姐妹情深”。

不过,她也没资格说别人,说到底,她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只是,别人是为孙凝歌倒霉而幸灾乐祸,她是为太子的冷血无情而心寒害怕。

孙凝歌一声一声的惨叫声,透过了墙壁,钻入了人耳中,柯蓉听着,垂下了眼眸,但愿,孙凝歌能挺下来,怎么说,都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殿下,孙良媛的胎儿没能保住,孙良媛大出血,虽然被救了回来,但是却昏迷不醒……”小桐子听了后宫的禀报之后,低声回了太子,太子“嗯”了一声,却并没有离开,直到半个时辰后,才起身离开了文德殿。

竹韵楼灯火通明。

一众太子妃嫔除了被禁足的,全都在偏厅等着,太子进去的时候,众人急忙下拜。

“免礼。”太子面色自然是不太好,沉着脸免了众人的礼之后,便吩咐道:“时间已经不早,你们且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会呆在这儿,不过是为了表现罢了,不然,谁耐烦和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小偏厅,一听太子命令,便如蒙大赦,陆陆续续便走了,柯蓉瞧了太子一眼,终是没有说话,出了门,抬头,只见得星光如雨,明明是那边的美丽的,可是,却又有一份透骨的清寒。

柯蓉拢了拢披肩,默默朝着锦荷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