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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傍晚天比较冷,曹幼安双手放在口袋里,茫然地走在街道上,不知不觉她来到自家居住的大楼底下,站在门口出了会神,她抬腿走进楼道,一步步登上七楼,打开自家的大门。

狭小堆满杂物的六十平房子里住着两户人家,她跟她父母住一个房间,曹国章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她伯父伯母隔了阳台和半个客厅做房间。

俩人来w市后一直没回家,今年打算回家一趟,怕遇上春运高峰买不到票,就提前两月先回老家过年了。

他们不走,她也不敢豁出去爬上楼顶天台把一切都捅出来。

她怕,怕闹到最后,她的亲生父母会为了他们的兄嫂侄子,跪下来求她,求她放过那个下十八层地狱都嫌不够的畜生!

曹幼安面色苍白地苦笑,从她第一次告状说曹国章抢了她的零用钱,她父母不相信,反而听信她大伯母和曹国章的谎言,痛打她一顿开始,她的心底里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她恨自己,也恨她的父母,恨曹国章,恨不能将他剥皮剔骨,吃肉喝血,更恨曹国章的妈,她的大伯母黄美娟。就是这个女人,一直在她父母面前搬弄是非,颠倒黑白,更在她儿子强/暴她的时候,在外面把房门锁紧,不让她有机会逃出来。事后还在她妈面前诬陷她跟别的男人不清不白,想要栽赃嫁祸给她儿子。曹国章为了证明他的清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唆使几个小混混一路尾随跟踪她,甚至找上门。

看到一脸社会不良青年打扮的男人寻上门,而且不止一个,她父母心里的将信将疑立即消失,越发认为她就跟黄美娟和曹国章母子俩说的,在外面不学好,整天跟男人在酒吧舞厅里鬼混。

嘴上对她又打又骂,一到家里需要用钱,他们从来头一个想到的都是她,也不想想那钱真要是他们口中不学好跟男人鬼混换回来的卖肉钱,他们用着就一点都不嫌糟心吗!

忽的,她想起李新城,悲伤的眼睛里浮出一丝愧疚(重生)你看起来很好吃。

下午之所以跟她说不该来,不是她良心发现,是她想彻底利用她,利用她报复曹国章他们一家子。

李新城跟她说过一句话,有事可以直接说,不需要背后设计,她这人最讨厌阴谋诡计。

可是——她终究没听她的,背地里设计了她!

她在一堆人面前说出自己被嫡亲堂哥欺侮强/暴的事,就是为了让李新城出手对付曹国章一家三口。

她相信,只要李新城获知她离家出走的消息,就会动用关系让曹国章坐牢,并让他在里面生不如死。黄美娟这个毒妇,曹国章为了保全自己,一定会把她咬出来。可惜,她看不到母子俩狗咬狗的一幕了。

也不能亲口对李新城说,对不起!

曹幼安无力苦笑,熟门熟路地打开曹国章住的房间,找出他藏起来的私房钱,不多,两千不到,塞进自己外套口袋里,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块不起眼的,曹家老祖宗留下来的玉,盯着看了会,继续收进自己的口袋,看到桌上花了她一个月工资和打工的钱买的新笔记本电脑,找到电脑包,收进去,卖二手也能换个两三千。

搜刮干净曹国章房间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她走进父母和她住的房间,小小的空间除了容一个人通过的过道都被两张床占据,曹幼安翻找出相册,找出一张小时候跟父母一起的三人合影,愣愣地看了会,抹干眼角的泪水,深深凝望一眼住了二十多年的家,悄然关门离去。

在夜色中走了好长一段路,她登上一辆公交,前往前天登记好的旅馆,提起行李,坐上从旅馆出发去帝都的长途黑大巴,离开w市。

拿起手机,发出最后一条短信,关机,拔出手机卡,折断,曹幼安想,有生之年,她都不会再回这座城市了。

“公主,我走了。”

李新城默默无声地盯视手机里刚发来的短信,许久之后,她坐起来,站到窗户口,手指轻轻摩挲挂在腰间精雕玉楼的玉佩,心底复杂地凝望楼底下成片的紫竹林。

从听到曹幼安说她不该来,李新城就明白,她被设计卷进曹幼安的报复计划。不过,她不怪她,只是无奈曹幼安不信她,不信她会出手帮她,宁可走跳楼的险棋,也不愿相信她。

她年龄相仿的女性朋友不多,合得来的都不在w市,留在本地的只有曹幼安一个,从今往后,恐这个也见不到了。

走了好,留下来只怕会发疯。

没能人接受得了这样的惨剧,曹幼安的心思本来就比别人敏感多疑,一旦知道自己是间接害了父母的凶手,李新城叹口气,会崩溃的,绝对会崩溃的。

“公主,”门外传来恭敬地唤声,“简少君来了,先生问是请他来幽篁居,还是去太白楼?”

简洛来了?李新城蹙起眉头,离开窗户,打开房门,微笑询问负责管理她在农庄的居所幽篁居的小辛,“小辛,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什么人?”

“简少君这次带来的客人从未到过庄里。”小辛认真地回答,“李叔说,他们是从帝都和魔都来的客人,要我们小心招待。”

她是李爸爸在孤儿院里资助培养的孤儿,负责贴身照顾李新城饮食起居。

风起云涌那,就不知是冲着沈一涵来的还是冲着秦奶奶手中的传家宝来的?李新城冷冷微笑,“把他们领去太白楼,我这只招待熟人。”

“好的干爹养成系统。”小辛瞅瞅李新城身上简单的竹绿色镶银锦边斜襟袍子,白色丝绸长裤,竹绿色绣花鞋,腰间垂挂的鹅黄色丝绦玉佩轻巧地压住袍子下摆,这身打扮平常看着合适,出去见贵客就有点失礼了。

“公主,要不要换身袍子再过去?”她问。

李家的农庄有穿袍子的制度,每个工作人员配备的工作服就是一袭镶红边的黑色袍子。李新城回农庄,自然也按习俗,换上古意盎然的各色袍子。

简洛是简家的幼子,简家和过家相同,都是靠军功起家的家族,老一辈是某集团军战功累累的将军,二代靠着老子的功勋再加上自己的实力,也都爬上了不错的实权岗位。所以,能让简洛今天带到农庄来的朋友,非富即贵。

李新城摇摇头,“不用,就这身,六,”

“六哥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

她真心不愿意喊简洛六哥,无奈简洛那人,向来我行我素、嚣张跋扈惯了,简老爷子因为他是老来子,只要不闯出惊天大祸,也乐得宠他,几个兄姐也都把他当儿子看,个个对他是有求必应。

让普通人出身的李新城喊他“六哥”,也是存着维护她的意思。李爸爸开的私房菜和农庄接待来往的都不是常人,没个可靠有力的后台,很难长久。

一声“六哥”,足够使那些想打李家父女主意的人,望而却步。

“六叔,”等得有些不耐烦,汪云峰倏然起身,走到棱花格子的木窗户前,不顾室内的地暖,打开窗户,眺望灯火掩映下枝干遒劲,散发着丝丝幽香的腊梅花,“你家小妹子怎么还不到?”

瞥了眼笑而不语的简洛,岳少成眉头皱起,由父母口中得知,这家农庄的主人李大厨就是小时候被绑架的小舅舅。大舅舅私底下派人上门好多次,小舅舅就倔着性子不肯回家认祖归宗。三舅舅和三舅妈今天亲自登门拜访,他仍是严词拒绝,半点不为所动。

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外婆嘴里一直喊着“和平,和平,你不要怪妈,你不要怪我……”

虽然不清楚当年绑架案的内/幕,但从几个舅舅姨妈愧疚的脸色看,小舅舅绑架失踪的事,绝对不普通。不过,岳少成没有一探到底的心思,只想着完成他妈过玉玲交待的任务,接触小表妹李新城,赢得她的好感,争取她的认同。

为外婆贾采薇和小舅舅母子早日团圆无私做贡献!

一阵阵冷风从敞开的窗户钻进室内,和表哥岳少成领了同样任务,曾炜眯起桃花眼,不耐烦地搓搓手,跺跺脚,“云峰,把窗户关了,屋子里的热气都跑光了。”

“你不冻,我还冻呢。”

“这江南的冬天湿冷湿冷的,这几天老下雨,那风啊雨啊感觉都往骨头缝里钻,快把冻死我了。”

自幼居住在帝都,没在南方待过,头一次感受到江南冬季下雨天的温度,曾炜冻得直打寒颤,看汪云峰趴在窗户口置若罔闻,心底怒气上扬,站起来冲过去,破口大骂,“你小子是聋了还是哑了?没听见我让你关窗户吗?”

“别吵!”汪云峰目不转睛地盯着从竹林小道缓缓而来,身穿一袭竹绿色镶边袍子,腰间垂挂鹅黄色丝绦玉佩,气质典雅的年轻女子,惊异出声,“六叔,你家小妹子是不是长得特别像过爷爷年轻的时候?她要换身青衣的打扮,就是另一个过爷爷。”

岳少成睁大双眼,仔细看,他这小表妹的眉眼五官与他外公十五六岁的模样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那双眼睛,真不像一个二十多岁女子该拥有的!

光看人,他就笃定,公主表妹将来在家里会特别受宠,谁让她是过家唯一长得像外公过四清的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