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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墨色海水在船头上砸出了千万朵雪白的碎裂浪花,随着翘起的船头向海面下沉去,船身切开了海水,然后很快又向上仰起头,让卷曲醒目的船艏露在水面上,看上去就好像笨拙的海豹在四下张望。

杰姆斯站在高高的桅杆挂篮上,他原本不该站在这的,不过因为心里焦急,恨不得第一个看到目的地所以才爬了上来。

远处已经出现了清晰的海岸线,随着靠近可以看到金色的沙滩,绿色的植被和海岸前面一大块如同拱门状的礁石上竖起来的行刑架,那是专门用来处决在海上犯罪的犯人的。

船已经进了马拉加湾,不过杰姆斯的心却一点都没随着到了地方放松下来。

他是来看他的哥哥的。

在很多人都在为哥伦布发现新航线欢喜雀跃的时候,克里斯托弗·哥伦布本人也正享受着最得意的那段时光。

当初他到处寻找赞助人希望能够为他的探险提供资金的时候,即便对那些财主说的天花乱坠,可即便是他自己也从没想过他能找到的会是那么一片富庶的让人以为是到了梦境的神奇土地。

即便是到现在也依旧认为自己是到了印度,可哥伦布还是认为这个印度实在是太富裕了点,不论是黄金,白银还是贵重的香辛料,当他满载而归的时候一路上曾经不止一次醒来之后都要立刻跑到船舱下去看看,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而回到卡斯蒂利亚后受到的隆重欢迎更是让哥伦布完全沉浸在了这非同凡响的巨大成功里。

也许正因为这样,哥伦布变得傲慢起来,当杰姆斯听说再次出海之后回来的哥哥是戴着镣铐被押回来的时候,哥伦布正在为他的傲慢支付着代价。

杰姆斯在马拉加港刚一上岸就迫不及待的到处打听关于哥哥的消息,当听说哥伦布和作为他副手的另一个哥哥乔瓦尼被关押在距马拉加不远的塞维利亚的一座监狱里之后,他立刻雇了辆马车,急匆匆的赶往这座据说理发行业很吃香的城市。

杰姆斯的确很焦急,他听到的消息并不很妙,据说哥伦布在海外和同样做为女王殖民官员的阿拉贡官员发生了冲突,而他那傲慢的态度这一次给他找来了麻烦。

按照与伊莎贝拉女王之间的圣塔菲协定,哥伦布拥有着在那些被他发现的土地上的巨大权力,这就让他把自己真的当成了那些地方的总督,副王,将军或是他自己认为的任何人。

这么想的结果就是他坚决不允许有人侵犯他认为属于他的利益,哪怕这些人是双王派出的亲信也不行。

很显然哥伦布的这种做法在开始也许还可以因为他获得的巨大成功受到偏袒或是忽视,但是随着关于新领地的扩张,开始有人对他借口圣塔菲协议占有那么多的财富感到不满了。

或许这其中也包括那对双王。

所以当有人借着哥伦布在殖民地做的一些事提出指控后,伊莎贝拉再也没有袒护他,而是立刻派人把他从当时被他命名为圣萨尔瓦多的岛上押解了回来。

从马拉加到塞维利亚的路途并不近,当杰姆斯千辛万苦的终于赶到塞维利亚的时候,城里这时候正到处流传着关于国王使者到了这里的传言。

杰姆斯相信这个使者一定是冲着他的两个哥哥来的,这让杰姆斯更加担心。

“我得去监狱,”在一个酒馆里,他对跟着他来的两个同伴说,看到他们听到那个词就有些打起了激灵的样子,杰姆斯低声呵斥着“看你们那胆小的样子,别忘了现在是岸上,而且离海边还那么远,没有人认得出我们的。”

“可我们也跑不了,如果是在海上一看风头不对我们可以立刻溜走,可在这如果被认出来我们就没命了。”

一个同伴满脸戒备的看着酒馆里的其他人,这里原本就是很杂乱的地方,几乎所有人都会对旁人带着戒心,所以一感觉到从他们桌上投过去的眼神,就有人立刻警觉的瞪过来。

“放松些,我们现在可是体面人,不是海盗,”杰姆斯不满的提醒着的同伴“所以我才会在海上用那些化名,放心吧没有人知道我们的秘密,等到找到克里斯托弗,从他那拿到接下来的那些航海日记,我们就可以自己单干了。”

“你不是说你拿到你哥哥的所有日记了吗?”另一个同伴有些恼火的追问“就因为这个我们才跟着你去冒险的,可你现在说你并没有完全拿到手是吗?”

“克里斯托弗很谨慎的,他的那些日记有很多都一直藏在身边,我能拿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而且这两年我们也去了那些他之前发现的地方发了不小的财了吗,这一次我们只要拿到剩下的航海日记一切就更好办了。”

杰姆斯随口敷衍着两个同伴,这些人是他在做海上无本生意的搭档,不过这些人中大多数也并不真正了解他的身份,而这两个人除了是他的亲信,还因为他在陆地上办事的确需要帮手,这才不得不透露了自己的真实来历。

“可我们怎么进去,那可是监狱,如果是犯事了想进去倒是好说,可要是想偷偷的进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一个同伴无奈的抱怨了一句,然后就看到杰姆斯忽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然后杰姆斯忽然先是在自己身上倒半杯酒,让他闻起来酒气冲天,然后就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向不远处的一桌。

“嘿,我同伴他是个医生,知道吗就是那种只要看你一眼就能知道你得过什么病的那种很厉害的家伙,”杰姆斯对那桌人当中一个肩宽背厚的大块头说抬着大拇指向身后桌上比划着“他说从你的声调还有举止上看,你有病啊。”

“你说什么?”大块头猛的站起来先是瞪了眼杰姆斯,然后向他身后的同伴看去“他说我有什么病?”

“他说你那东西一定很小,”杰姆斯说着眼神向着大块头的胯下溜去“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啊。”

同伴的嘴巴张了张,随着那边桌上传来的一声闷响,然后他就看到杰姆斯被那个大块头一拳打得飞了起来。

当栽倒在自己这边桌上时,杰姆斯飞快的低声说了句:“这下我们就能进监狱了。”

然后他就抓起撞翻的酒瓶向着那边桌上冲了过去。

酒馆里瞬间一片大乱,直到街上传来一声声刺耳的短号声。

塞维利亚监狱位于瓜达尔基维尔河河谷中央的开阔地上,这里原来是早期摩尔人修建的防御工事,随着1492年摩尔人的最后领地格拉纳达王宫消亡,这些工事也完成了它们的使命。

不过阿拉贡人很快就给这些工事找到了新的用途,作为安达卢西亚最大的监狱,这里关押着很多被认为在光复之前为摩尔人做事的伊比利亚人,这些人被视为是背叛者,很多在遭受酷刑之后被处决了,另外一些则成为了实际意义上的奴隶,服着永远没有赦免的苦役。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就被关在塞维利亚监狱里,不过他并不需要服苦役,而且他的日子过的也要比其他犯人好得多。

做为号称发现了印度群岛的着名探险家,哥伦布在伊比利亚的贵族和商人当中算是颇负盛名的名人,只是和很多人认为的那样不同,哥伦布并不如某些人想象的那样是个性格固然坚定额有富于冒险精神,身体上也是个健壮而又充满旺盛精力的壮汉。

哥伦布身材稍显肥胖,虽然留着卷曲的长发可一旦摘下卷边帽就可以看到的谢顶也十分明显,而且或许是因为常年在海上漂泊的原因,他的精神看上去似乎总是不太好,那双很明显的下垂的眼袋好像总是在告诉旁人他头天晚上没有睡好。

外面的吵闹声很大,是一群刚被送来的犯人,这些因为打架斗殴被关进来的大多是城里酒馆里的常客,这些往往因为一点小事就惹是生非的家伙让人很头疼,所以一旦被送进来除了会被罚上一笔罚金之外,就是会被发配到码头上去干苦力。

塞维利亚有着一个位于瓜达尔基维尔河岸边的很大的码头,这也是卡斯蒂利亚王国唯一一个有着内河码头的城市。

所以塞维利亚码头平时很繁忙,这倒是给那些监狱里的轻犯人找了个很不错的服苦役的去处,至于那些重犯,则会被安排到河谷上面的采石场,整天无休无止的砸石头。

直到有人愿意为他们付出一笔巨额赎金,或是死掉。

哥伦布不会干那些苦役的活,他甚至还有属于自己的单独房间,监狱长显然也知道不能把这个人当成普通犯人,所以连他的一日两餐都是有专人送来。

最重要的是,哥伦布在监狱里几乎是完全自由的,他的牢房并没有上锁,随时都可以走到外面的院子里去。

只是哥伦布并不想这么做,他躺在床上两臂紧抱闭着眼睛,像是在熟睡又好像是在冥想,然后他会忽然睁开眼睛从床上跳起来在地上有些焦躁的走来走去,借着就又躺回去。

哥伦布其实并不如他被押解回来上岸时外人看着的那么镇定自若,他相信自己应该不会受到太过严厉的惩罚,可被国王派人逮捕本身就已经是个很强烈的信号。

很显然他已经引起了那两位国王的极度不满。

哥伦布知道从开始斐迪南就不是很喜欢他,或者干脆说是很反感更合适。

这完全是因为他那过于贪婪的条件,虽然他也的确为他们带回了财富和开辟了新殖民地,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并不受双王的待见。

哥伦布怀疑那对夫妻有意要废除圣塔菲协定,只是虽然这么想他却又因为不敢肯定而下不了决心和那对夫妻彻底摊牌。

只是每当想到就在自己入狱这段时间他的那些敌人正趁机吞并他的地盘和劫掠他的财富,哥伦布就不由一阵焦躁不宁。

房门推开,一个犯人托着盘子走进来,开饭的时间到了。

哥伦布有些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当他摆摆手要示意那人把盘子放到一旁的桌上时,他的手忽然在空中停住了。

“看到自己的老弟不高兴吗,”杰姆斯顶着个黑眼圈向哥伦布笑着,他并不担心被人听到,相信也不会有人特别在意一个普通犯人“为了见你我可是受了不少罪。”

“看得出来,”哥伦布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虽然和杰姆斯已经有些年没见了,可他这时候更多的是恼火“我一直在想我的那些日记都到哪去了,后来我觉得应该是被你拿走了。”

“我只是借用,”杰姆斯耸耸肩不以为然的说“原本我打算把你的那些日记卖个好价钱,可后来才发现留着更有用,而且我可以把它们还给你。”

看着哥哥不信任的眼神,杰姆斯往口袋里掏了掏却又两手空空的抽了出来:“或者如果你用你其他的那些日记来和我交换,我觉得也不错。”

“我就知道你是没打好主意的,”哥伦布露出了愤怒“告诉我你用我的那些日记和谁做交易了,我想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东西的真正价值。”

“不,我知道,”杰姆斯神色忽然严肃起来“相信我,我甚至比你更清楚你的这些日记的价值,所以我才来找你了,你现在的处境可不妙,我想我能帮助你。”

“你能帮我,当我和乔瓦尼在海上拼命的时候你却偷走我的航海日记去和人做交易,现在你又要回来帮我,我想我用不着你的帮助,我的麻烦很快就会回去,他们不可能长期关着我的。”哥伦布满是信心的说,他的确并不担心自己会受到什么严厉惩罚,毕竟他也不是没有朋友。

看着哥伦布对他完全不以为然的样子,杰姆斯拿起了盘子里的酒杯倒了杯酒。

“既然这样那我就提前祝贺你早日获得自由了,不过别忘了克里斯托弗,你觉得那对国王夫妻还会再让你出海吗,或者你真的相信你一旦离开了那些殖民地,他们之前答应你的那些协议还会继续遵守?好好想想吧哥哥,也许你很快就会发现还是需要我的。”

说着,杰姆斯从口袋拿出一张写着字的纸条放在托盘里,然后举起酒杯向哥伦布稍一致意,一口喝光后转身走出了牢房。

看着敞着的牢门,哥伦布沉默了下,在过了好一会后还是走到桌边拿起了那张纸条。

看着上面的一个地址,哥伦布微微皱了下眉梢,不过最终没有把纸条扔掉,而是收进了口袋。

虽然见面的结果让人有些沮丧,可做为因为打架斗殴被关进来的犯人,杰姆斯和他的两个同伴还要在监狱里继续待下去。

因为没有人为他们付赎金,所以他们就必须到码头上去做苦工。

塞维利亚的码头很热闹,这里是卡斯蒂利亚南方最繁忙的内陆码头,从这里既可以通过循河向上前往首都巴利亚多利德,也可以一路南下直达大西洋岸边的加德尔港,所以一年当中这里总是人来船往,很是景气。

杰姆斯和两个同伴站在码头上看着河道里的船,他没有想过要逃跑,因为这不值得,虽然要服10天的苦役,可只要他老老实实就不会有麻烦。

而且他也还想着趁着这段时间说服哥伦布。

一条排桨帆船从下游缓缓而来,这种船在地中海上还是很常见的,但是在大西洋上却已经被逐渐淘汰。

在岸上一群工人的忙碌下,那条船被渐渐拉到了码头岸边,随着跳板落下,一个男人从船上缓缓走了下来。

这个人身穿一件很厚的袍子,脸上的一张银面具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塞维利亚。”

男人用有些沙哑的声调低声自语,然后他向码头上看了看。

杰姆斯正忙着干活,所以他并不知道有个人正向他们打量过来。

而那个人也并不知道在那些忙碌的码头苦工当中,有个在海上颇为有名的海盗船长正混迹其间。

所以朱利佩伯爵诺尔梅齐只看了眼码头,就和杰姆斯擦肩而过,迈步向前走去。

“斐迪南,我来了。”

边走,诺尔梅齐边心里暗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