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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听渐渐消失在风雨声中,五月玲子和玛丽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队伍也已经离开,这一层已经不存在更多的敌人,于是彻底安静下来,只有我站在走廊上,凝视着前方黑暗的长廊,在风雨声中渗出的死寂,正在褪去恐怖的色彩,变成什么都没有的空虚。

接触红衣女郎的那段时间十分短暂,期间从不知名处传达过来的资讯让这短暂的时间段显得更加拥挤,让人不堪承受。我是没有问题,不过,对于五月玲子和玛丽来说,一定是十分痛苦吧,这些狂乱的悲伤的,充满了各种不同的情绪,来自不同的灵魂的冲击,粗暴而又混乱,如果直接接触的人不是我,而是她们的话,说不定在几秒内,精神就会彻底崩坏。忽视那些幻听的来历,其显现方式本身就是非常具有冲击性和传染性的精神攻击。

我无法判断,红衣女郎和我战斗,在彼此接触后传达这些东西,到底是怀抱着善意,还是恶意,是被某种愿望驱使,还是将之当成为了摆脱困境而进行的反击。无论如何,这个红衣女郎在所有的复制体中,的确是十分特殊的类型。保存在脑硬体中的资料中没有这个红衣女郎本体的死亡影像,但她的确是龙傲天组建的队伍中的一员。在队伍过去的行动中,她一直是十分沉默的,就算再回顾一遍关于她当时的影像,也无法找出她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不过。仔细分析对照一下。就会发现,在队伍行动的时候,虽然她一直处于队伍之中,但一直没有和其他人进行交流。

为了避免孤独和恐惧,在探索道路期间,队伍刻意维持着热闹的氛围,不断寻找话题,但是其他人也从没主动找她进行过交流,仿佛这是一个存在却透明的幽灵,完全被其他人忽略了。就算他人的视线好几次扫过她,也会落在她身边的人身上。

即便她的复制体被当作尸体被队伍发现后,众人似乎也没有在意这具尸体其实和自己队伍中的一名成员一模一样的事情。我虽然留意了一下,但随后应该也抛之脑后了。关于这个红衣女郎本体的观测影像和其他身为普通人的队伍成员差不多。

普通、平凡、不起眼、可有可无、连“要注意她”的想法都没产生,或者产生后就迅速遗忘了,我当时将她列为重点观测对象了吗?记忆有些模糊,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当时并不感到奇怪,但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十分奇怪的事情,因为,队伍发现的尸体和她长得一模一样,这种异常本来就应该会将其列为重点观测对象才对。

结果。遗忘她的时间,似乎是在即将离开第十五层时,看到了红衣女郎的尸体好似幽灵一样藏匿在黑暗中,变成阴影的一部分那样的情景。也许在那一刻,我对红衣女郎本体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复制体身上。

之后,红衣女郎的本体做了些什么?不清楚,脑硬体中没有清晰的影像资料,在那之后保存的观测影像中,她没有一次是完整出现在镜头中的,全部都被其他人或物体挡住了大半。只留下如血般鲜艳的身影一角。

之后,在队伍于十四层被复制体袭击时,和其他守在休息室门外的队员一样,事先就毫无征兆地消失了。至今为止,我仍旧不清楚。那些消失的人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又到了哪里。现场没有任何战斗的迹象,他们就像是空气一样蒸发了。

将这些情报梳理一遍后,让人不由得将幕后黑手的可能性放在红衣女郎身上,她的本体也好,复制体也好,都实在是太奇怪了。不,应该说,正因为她的本体不正常的缘故,复制体才会变得如此奇怪吧?

繁杂的思绪让我不由得又抽起烟来,眼看五月玲子和玛丽暂时没有回醒的迹象,我也只有抗着她们继续前进了。安全通道的入口已经被队伍指明,我带着两个昏迷的女人,走上了那条不知道会有多长的楼梯。从十三层开始,异空间的结构变得更加异常了,结果和我想的一样,楼梯似乎被复制了一样,怎么都走不到头。就算走到尽头,因为已经和队伍拉开一段距离的缘故,也无法判定谁会最先抵达第十二层。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救救我”,“好痛苦”之类的声音,老是若有若无地在耳畔回旋,很难分清到底是幻听的残余,还是精神冲击的后遗症,又或是自己心中的想法。虽然在接触红衣女郎时,因为脑硬体的关系,对精神类的攻击具有很强的抗性,但也不能断言自己完全不会受到影响。

这些若有若无的,好似外在声响,又好似钻进自己心中的朦胧声音叽咕叽咕说个不停,真是烦死人了,若不是脑硬体不断删除这杂草一般不断滋生的烦躁情绪,心理状态很快就会失衡吧。所以,五月玲子和玛丽的昏迷,在一定程度上仍旧是一种幸福吧。

至于龙傲天等人是否也会在攀登楼梯时听到这样的声音,我也无法判断,就像上一次那样,只是落后了一点,就再也没有看到队伍的踪迹。

我尝试使用脑硬体分析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结构,结果完全做不到这种事情。在面对简单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时,脑硬体有时会给出有限度的提示,然而,这一次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实在太过特殊了。

在这死寂又阴暗的楼梯中,自己的脚步声变成了最清晰的声音,不过,和以往有些不同的是,在经受了从红衣女郎身上传递而来的精神冲击后,这样的环境变得不再吓人,只是变得更加寂寞和悲伤了。这样的气氛随着若有若无回响在耳畔的幻听。越来越深邃。以至于让人生出一种在深海中下沉,快要窒息也无法挣脱的感觉。

一个阶梯又一个阶梯地往返转折,不停向上,如此单调,身体机械性地抬起脚步,思维正在变得迟钝。不知道走了多久,期间有利用伪速掠高速奔跑,也有停留在原地抽烟的时候,不过,抬起头时。看到的仍旧是盘折而上的永无止境的阶梯。感官上的时间和记录时间之间的差距不停被拉大,让人产生一种正在远离之前自己身处的世界,走进另一个不同的世界的感觉。

我当然知道,这是十分不正常的情况。但是,除了继续前进之外,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为了维持良好的精神状态,我已经将几乎所有的控制权都交给了脑硬体,让原生大脑处于休眠的状态。人类的大脑太复杂,也太脆弱了,在这么单调又黑暗,还充斥着精神影响的环境中,根本无法长时间保持正常运转。正因为此时的自己比起人类,更像是机器人。所以,无论多么枯燥的活儿,都能够持续到这个躯壳的能量彻底耗尽的一刻——以关闭连锁判定和伪速掠,单纯行走的方式,补充一次能量,大概能够持续一年的时间。

问题在于五月玲子和玛丽,她们现在还昏迷着,但是总有醒来的一刻,如果她们醒来的时候,仍旧找不到出口。就算我可以满足她们的生理需求,她们也会很快就精神崩溃吧。

“似乎有点麻烦了。”我机械地想着,被抗在肩膀上的两个女人突然动弹了一下。很轻微,但我的感觉应该没错。我停下脚步,将她们放下来。休眠许久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从脑硬体切换到大脑后。一瞬间有种突然醒来的晕旋感,不过,只是一小会就适应了,紧接着,躺在阶梯上的两个女人的眼皮颤抖起来。

好似做了噩梦一样,她们发出尖叫,不停地说怪话,好似在被什么东西追逐,又屡屡受到惊吓,嘴巴里说着“这是梦吧,这一定是噩梦”之类的话,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她们的身体一度梦游般剧烈挣扎,对接近自己的东西充满了攻击性,还差一点因为立足不稳就跌下楼梯。

我虽然不太理解在她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但仍旧及时禁锢住她们,避免了一场意外的发生。激烈的挣扎、喘息、尖叫、或低沉或疯狂的笑声,如此混乱的状态持续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五月玲子和玛丽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在看到彼此的一刻,陡然做出了朝对方发动攻击的姿势,只是被我123言情的制服了。即便在被我抓住双手,按在阶梯上的时候,她们彼此之间仍旧宣泄着恶意。

“明明说好了要一起走的,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

“你不也是一样吗?口口声声说我是朋友,却在危险的时候把我推出去!”

之类的相互指责和攻击的话语层出不穷,虽然我能理解其说话的内容,却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内容。而且,本应该是理性又成熟的精英分子,争吵起来却像是中二的人一样。我记得,她们之间只是泛泛之交,只是由于深陷同样的危机而临时凑成一块的陌生人吧。什么“抛弃”也好,“朋友”也好,“背叛”也好,从她们嘴巴里说出来,简直不符合之前我对她们的印象,让人生出鸡皮疙瘩。

“安静!”我大声打断了她们的话,用力将她们的脑袋按在阶梯上,发出沉闷的“砰”的一声。我一点都不担心这样的撞击会让她们受伤,毕竟都是“强”级的人物了,不过,痛苦是免不了的。

两人的争吵终于被突如其来的撞击打断,痛苦让她们清醒了一些,和她们的眼神对视一阵后,确认不会再打起来,我这才放开她们。

“很好,还记得我是谁吗?两位小姐。”我盯着她们问道。

“是……是的,高川先生?”五月玲子的脸色突然变得扭曲起来,“你不是死了吗?不,死了才好!你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在她说完之前,我猛然握住她的嘴巴,虽然她的话并不会让我生气。不过再让她这么不着头脑地说下去。可会没完没了,说不定还要打上一场。她所表现出来的攻击性,可不是伪装的。

“你!”玛丽也做出一副戒备的姿势。

“虽然不清楚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我打断她们的话,说道:“不过,在我这里,你们一直是昏迷着的。看看自己的四周吧,我们正在前往第十二层。给我清醒一点!别被莫名其妙的噩梦给迷惑住了!”

“什,什么?你在说什么……鬼话?”玛丽的声音变调了,她环顾四周,确认了自己身处的环境。沉默而又震惊地清理着自己的思绪。五月玲子也一脸呆滞,不可置信地观察着四周、自己、玛丽和我。

“昏,昏迷吗?是做梦吗?”五月玲子看向玛丽,玛丽脸上的表起和她一样没有血色。

“不。不知道,我一直希望是做梦。”玛丽喃喃地说:“可是,会有两个人同时做同一个梦的情况吗?”

五月玲子和玛丽沉默着,过了好一会,才用迷茫的目光朝我看来,尽管如此,她们的精神应该也已经安定下来了。对于她们的情况,我也并非一点头绪都没有,用常识无法理解的情况,只要代入“神秘”中。不,只要代入正常世界的那些恐怖怪诞的作品中,就能渐渐整理出头绪来。无论多么糟糕的事情,只要有一个足够坚强的意志,就算是普通人也能从混乱之中找出可行的方案,问题在于,是否能够在剧变的环境中,保持冷静的思维能力,是否有能力执行自己作出的决断。

看起来,以正常世界的标准来说属于精英份子的五月玲子和玛丽。是只有在正常秩序范畴中才能够让自己保持正常的类型,就算身体素质达到了“强”级,心理素质和精神程度,仍旧是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说实话,她们和我是不一样的。就算参照上一个高川,那个没有认知现实。还没从大学毕业,甚至比起上大学之前的那个时间段的高川,也大有不同。我曾经认为,每个人都能够活用自己所知道的各种知识去面对未知,哪怕这个未知超乎寻常,但这也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有许多人是将“故事”仅仅当作“故事”来看待,而不会将之套用在自己身上的,在面对超出预想的事件面前,人们常常会说“不会是真的,无法相信”之类的话,这种抗拒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仅仅为了维持自己已经习惯的“正常”而已。

正因为逐渐理解到自己和大多数普通人的不同,所以我对五月玲子和玛丽的表现并不感到失望,也不会因为她们所说所做的事情而生气。因为,她们的表现以“正常”和“普通”的标准来说,再正常和普通不过了。因为自己的怪异,而强迫他人也如自己一样怪异,硬将对方拉入自己的世界,我不觉得这是正确的事情。

“没事了。”我用尽量平缓的声线说:“之前我和那个红衣女人交手的时候,她释放了一种精神性冲击,所以才导致你们做了一场奇怪的噩梦。我对你们在梦中所做的一切没有兴趣,不过,当前最好收拾一下心情,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而且,我不觉得你们身上发生的事情是最坏的情况了。”

在我这么说的时候,五月玲子和玛丽都盯着我这张死板的脸。先不提脑硬体,即便没有脑硬体的控制,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表现出任何过激的情绪来。以我所了解的心理学知识来判断,以高压的方式向对方灌输这种“无所谓”的平静态度,是缓解当前压力的最好方法。如果能够让她们感到信赖和依靠,那么对她们精神状态的安定就是最好的辅助。当然,她们最初的激烈发言让我觉得自己似乎在她们的梦中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而且,这个噩梦应该十分真实,所以,我无意立刻改变她们对我的感官,只是尽力采用一种印象落差的方式去渐渐改变——我判断自己在她们的梦中,是个欺骗她们的恶棍,将她们陷入了一个最糟糕的,无法相信任何人的环境,那么,现在来扮演一个冷漠的人,多少能够安抚她们的心理。

一个冷漠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如果她们认为我就是个恶棍,从而有所戒备,也不会比在对我产生好感后,却因为一些事情感到自己被欺骗,所遭到的心理冲击更强烈。而且,如果我推断的没错,我现在的态度应该和噩梦中的“我”的态度是不同的,所谓“梦境”毕竟是基于个人情绪和思维而演化出来的东西。意识到现实和梦的不同,有助于她们调整自己的心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