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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一团巨大无比的龙卷风包围住了。我站在风眼中,十米之外就是风壁,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向上眺望,也没有尽头。我走上前,将匕伸入风壁中,匕

立刻化作粉末,一截截地消失在狂风中。我不由得退回中心地带,思考着该如何应付当下的局面。这个巨大的龙卷风并没有缩小或偏移,只是不断地在原地旋转

着,把我囚禁其中。

如何才能从脱离这个噩梦?

我低下头,看着失去的左手,想着它恢复成原样,想着它从一开始就没有失去。在经过几次尝试后,断臂果然浮现点点荧光,重新构成了左手。按照同样的方

法,我想像着自己没有受伤,被剖开的胸腹和其它大大小小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不过这些恢复并非完美无缺,留下了十分明显的疤痕。

醒来后会变得怎样?我一点概念都没有,不过至少不会死去。

现在来考虑一下如何才能从梦中醒来吧。

虽然听说过有人可以控制梦中的一切,但是大多数人其实做不到这种事吧,至少我从来没有做到过。尽管也曾希冀自己睡着后能做某些美梦,但没有一次达成,

刚醒来时我清楚这一点,之后关于梦境的记忆很快就会稀释。梦是在潜意识中生的,一旦知道这是梦境,并试图改变它,表意识就会开始运作,将像是处在巡航状

态中的大脑唤醒。

想要“有意识”地cāo纵梦境,似乎和梦境形成的因素悖逆。

此时此刻的“我”,应该也是一种潜意识的存在。

尽管有人声称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梦境,但他们都承认一点,那就是在进入梦境的时候,无论自己是人,还是动物,或是其它东西,一旦确定后就很少再有改动,就算有所变化,也大都是恢复成自己“本来的形状”。

像杀人鬼这般将自己变成龙卷风,甚至能够禁锢梦中的另一个意识,确实出了普通人的能力范畴。也许,在杀人鬼心中,这就是自己的“真实”吧,这个狂暴而巨大的愤怒之涡。

此外,应该也和他占据了四分之三的梦境控制权有关。

如果能让杀人鬼高川回归,就可能拿回属于自己的完整控制权,然而,控制梦境和从梦境中醒来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身为潜意识的优等生高川,与同为潜意识的杀人鬼高川,都处在剧烈活动的状态,也就是说,高川本身正处于梦境最浓烈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表层意识的行动几乎冻结,身为潜意识的“我”,如何才能触那个特定的机关?

我能想到的只有三种方法。之一,让表意识开始活动;之二,让构成梦境的基石崩解;之三,让梦境的演化走到尽头。

仔细想想吧,噩梦进行到了何种阶段时,人们才会悚然惊醒?

走投无路?亦或是彻底死亡?两者同时具备了三种方法的全部因素。

在被逼至极限的状态,为了不让“死亡”的概念从意志上实现,身体的自卫本能自然会唤醒表层意识,这和无法依靠催眠责令死亡的原理大致相符。

自我梦境的主体就是自我,存在的基石也是自我,自我的消失,梦境自然失去了继续存在的基础。

在这个高川和白井的意志纠结在一起的梦境中,最关键的主体和基石就是“白井”和“高川”。

这个梦境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埋葬“优等生高川”。

也许,说埋葬并不正确。若“优等生高川”拒绝死亡,杀人鬼能够做到的,大概就是像现在这般,化作巨大的牢笼将其囚禁起来吧。

可如此一来,也许彼此僵持的两人都会继续沉睡下去。

分析到这里,醒来的关键已经十分清楚了。

只要“优等生高川”死亡,杀人鬼就会成为唯一的“高川”而醒来。

只要“优等生高川”死亡,梦境的基石就会崩塌,梦境的目的达成,演化就会走到尽头。

只要“优等生高川”死亡,为了不让主体死亡,身体的自卫本能会唤醒表意识。

这三个选项,哪个才是正确?

或许,“优等生高川”能够期待的,就只有“濒临死亡”这个选项。

“要……试试吗?”优等生高川告诉自己,必须下定决心。

我想我找到了回家的路,这单最后的工作,就是我回家的关键。

他如此想着,离开中心地带,走到风壁前,一边走,一边念诵着:“血肉如草木,荣耀如昙花,草会枯萎,花会凋零,然而死亡并非终结,一如真理永远长存。”

龙卷风一如既往地旋转,没扩大一分,也没缩小一分,没强化一分,也没削弱一分,它仿佛就这般亘古永恒地存在下去。看着它,优等生高川的心中充满了悲壮的情感,然而他默默念诵着末ri真理的祷言,那种悲壮便不再澎湃,仿佛化作一片汪洋大海,变得无比深沉,无比平静。

我不会就此消亡。他如是想。

我不会就这样死去。他如是想。

我不想就这样死去。他如是想。

随后,他跳入了出去,看着自己在漩涡中打转,而自己的身体也在迅风化,一点点地消失在风中。

“就算变成尘埃……”

喉咙消失了,紧接着是下巴,鼻梁,眼睛……

心中念诵着末ri真理的祷言,坚信着痛苦无法磨灭自我的意志。在他的存在彻底湮灭的刹那,梦的世界就像被拔掉了电源般,霎时间变成一片黑暗。

梦,完结了。

意识,有了波动。

微弱的光,迅填满视野。

现实的状况,就像是飞驰在高路上的车流,转眼间灌入刚苏醒的大脑。

明明自己没有闭上眼睛,却似乎经历了两个世界,但是,现在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才是现实。

匕,就在左手中。行李箱,就在右手中。

身后,隔着两个车体的空间没有任何扭曲,在那里正进行着激烈的战斗。

有种刚从梦中醒来的恍惚感,有种刚从噩梦中惊醒的悚然。但是我明白,自己并没有失去什么,自己没有迷失在无至今的梦境中,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这就是“优等生高川”的胜利,即便醒来后,关于梦境的记忆开始淡薄起来,这种胜利的喜悦却不会消失。

白井仍旧和最后一次在现实中看到的样子没什么区别。全身缠满了绷带,身体薄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宛如野兽般蹲在地上,夜风静静吹拂着长长的带子。

他睁着竖形瞳孔的血红sè眼睛,却好似死去般没有半点生气。明明是同样的身影,然而充塞其中的悲伤和失落却深深撼动了我的情感。

“白井……”

没有回答。

那个梦境……就是你最后的解放吗?

“够了,已经足够了。你已经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不是吗?请不要露出这种遗憾的表情。”

我将行李箱提起来,手指按在机关上。

“到地狱去见森野吧,因为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天堂了。”

对准白井的一侧,枪口全部打开。

“替我和咲夜向她问好,白井学长。”

白井再也没有闪开,就这么静静地,在暴风雨一般的子弹中,变成了无数的碎片,在夜风中,和血sè的雾气一起飘散。

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死了吗?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从今往后,每当我解开上衣,就会看到那也许将永不消失的,宛如十字架般的伤痕。

“你的意志,我确实地收下了,白井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