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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是!”

兮君直言不讳。

这三个字直接把刘病已砸晕了!

——羡慕?!

——嫉妒?!

——对、他!?

刘病已直接伸手,掌心按上兮君的额头。

——啪!

兮君扬手拍开他的手。

“我并非妄言!”兮君不悦地强调。

——她并未发热!

刘病已微哂,半晌却道:“中宫是否召侍医诊视?”

——他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兮君有些恼了:“不必!”

见兮君动怒,刘病已也不好再说什么,沉默了半晌,才道:“因为先帝等皆为我思虑周全?”

——他不是真的愚蠢,如何不明白兮君之前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

——那……有什么值得羡慕……甚至嫉妒的?

——他的祖父也许的确令人羡慕,但是,他有什么值得羡慕、嫉妒的?

——他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他的父母、祖父母、叔伯、姑……

——他的父族亲人……无一幸存!

——他的母族……无人知晓!

——若不是他的祖父仅剩他一个血裔……他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张贺从未多说过什么,但是,只从那些只言片语中,刘病已也听得出来,自己的母亲绝对不会是皇孙的適妻。

——他的母亲不过是太子舍人献上的歌舞者。

当然——皇孙的妻、妾无号位,皆称家人子。

——只要良家出身,在宗正的记录上,皇孙的女人就不会有任何区别!

刘病已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大汉的帝后来羡慕、嫉妒的。

——那些思虑……又不是因为他!

——说白了,孝武皇帝也罢,霍光也罢,对他的照拂……都是因为他是那位故皇太子唯一仅存的子嗣了!

刘病已很清楚这一点。

——多年前,他还为此纠结过,现在……他对此却是再坦然不过了。

——受益者是他……

——他何必那般矫情?

这一番心思不过刹那便闪过了,然而,刘病已并未掩饰自己的神色,兮君怔怔地看着少年,半晌才道:“小哥哥不喜这般?”

刘病已点头。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

半晌,兮君才道:“方才,我乃实言……”

刘病已脸色骤变,刚要发作——他也不是真的有多么好的耐性!毕竟,他的确是被宠溺着长大的——就听小女孩很认真地道:“我信君,县官却未必。”

刘病已陡然一惊。

——兮君总是不会害他的,可是,刘弗陵呢?

“县官居然……”刘病已觉得不可思议了。

——那是一国之君啊!

兮君没有再说话。

——刘弗陵的确聪明……但是……

——有时候,那位少帝也的确让人觉得……他不是那些有天子气度……

刘病已闷闷地道:“县官徙未央宫之后,我一定足不出户!”

兮君不由失笑,随即道:“总之……小心再三……我担忧……”

“何事?”刘病已追问兮君未说完的话。

兮君抿唇,半晌才道:“光禄勋迁右将军……上必会多虑……于君,绝非幸事!”

——张贺与张安世的关系太过亲密了,那位少帝会没有考虑?

兮君轻笑:“掖庭令在,县官方会有所顾虑。”

——张贺才是刘病已能安全待在掖庭的关键!

——张贺的背景……太容易查到了!

兮君很清楚,刘弗陵又如何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刘病已倒是惊讶了:“光禄勋迁官与掖庭令何干?”

——张安世一向与霍光亲近,甚至比张贺更容易进霍家,他迁右将军,难道还受惠于掖庭令不成?

兮君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半晌才道:“不是究竟何干?而是,县官以为如何!”

——怎么到现在,他还没明白啊!

刘病已瞪大了眼睛:“任人唯贤,然举贤亦不避亲,难道县官每次除吏,都如此思索?”

——不管其它,先看那人的关系?

刘病已真的惊竦了。

兮君同样无可奈何:“县官……以为大将军并非为之虑。”

——在刘弗陵看来,霍光绝对不是为他考虑的,因此,对霍光的很多安排,他都会联想很多,而不会只考虑那个人如何。

刘病已摇了摇头,不想再说了。

少年觉得,今天在椒房殿的叙话真的是太不愉快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实在是找不到更合适的话题了,于是,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先离开了。

兮君有些担忧,没有立刻同意,皱了皱眉:“小哥哥往常……”

话没有说完,兮君就发现刘病已脸色骤变,虽然不明白缘由,但是,兮君还是没再问。

“罢……小哥哥先回掖庭。”兮君下了决定。

刘病已一愣,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日后再对君言。”

——他也明白自己今日就是有些不对劲。

兮君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看着刘病已离开,兮君才倚到凭几,默默思索——往常,刘病已总会说些宫外的趣事,或者自己的情况……

——今天……话题一直在宫内打转……

兮君有些担心刘病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直到就寝时,兮君才有机会问倚华——刘病已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糟糕的事情了?

倚华有些不解:“曾孙近来无事。”

——绝对没有什么事发生!

兮君犹豫了一下,换了一个说辞:“曾孙……似乎不甚愉快……”

——这就有些轻描淡写了。

兮君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了。

倚华却是一惊,虽然左右无人,但是,她仍然凑到兮君的耳边,低声问道:“曾孙今日往椒房来?”

兮君点头。

“如此不妥!”倚华不禁皱眉。

兮君抿了抿唇:“我已告诫曾孙,不可再如此!”

倚华一怔,随即伏首请罪——她不该先考虑刘病已的事情的!

兮君没有说话,只是再次问道:“曾孙近日……”

倚华连忙回答:“婢子只知,史家家主近日卒。”

“史家?”兮君一怔。

倚华低声道:“曾孙与史氏甚亲……”

兮君没有回答,半晌才道:“仅是如此?”

——丧亲?

——不止如此才对!

倚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史家之前,卫君亦卒……”

——卫君?

兮君不明白长御在说谁了。

倚华也有些为难,半晌才道:“卫君……先帝卫皇后之侄……”

兮君这才反应过来:“接连?”

倚华点头。

兮君哑然无言——卫太子全家仅余刘病已一人,对刘病已来说,舅氏便是最亲的人了。

兮君也知道,刘病已的母族不明,因此,他祖母的史家,曾祖母的卫家,便是他所知道的最亲近的人了。

——如今……却是接连遇丧……

——也难怪刘病已不愿说宫外的事情了!

倚华见皇后若有所思,也就没有打扰,半晌,她才听到皇后轻声道:“灭灯。”

倚华连忙放下帐帘,熄灭内卧之中的灯盏,随即退出内卧。

听到倚华退出内卧,躺在床上的兮君才重新睁开眼,盯着帐顶默默地出神,良久才轻声低语:“所以……嫉妒……”

——真的不是她的错……

******

无论刘弗陵多么不愿意从建章宫迁回未央宫,当霍光坚持时候,他都别无选择。

——元凤二年,夏,四月,自即位之后便居于建章宫的皇帝徙未央宫,朝廷为此大置酒。

中外吏民皆对此深感欢欣鼓舞,多有进献牛、酒以贺之人。

于是,徙未央宫当天,皇帝便颁诏——赐郎从宫帛,及宗室子钱,人二十万;吏民献牛、酒者赐帛,人一匹。

兮君同样对掖庭女子有所赐予。

如今,皇帝无子,掖庭女子的秩位都不高,最高也不过美人。对年幼的皇后,诸女无论心思如何,至少表面上是毕恭毕敬的。彼此都客气礼让,倒也算是和睦了。

虽然掖庭的人不少,但是,因为大多秩位不高,兮君倒是没有赐出太多的东西。

看了看郭穰呈上的私府的簿册,兮君倒是感觉很高兴了。

见皇后心情甚好,郭穰犹豫了一下,才将另一册簿册呈上:“中宫……此簿所记乃修上官家冢茔……”

“嗯!”兮君应了一声,伸手按住简册,却没有立刻展开察看。

殿中的气氛一滞,诸侍御都屏住了呼吸,直到兮君将简册转手交给长御暂收,众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众人也看得出来,皇后的神色仍然不太好。

这时,掖庭令前来的消息就格外让人欣喜了。

——至少可以让皇后转移一些注意力……

这是张贺入殿之前,中宫诸人的想法。

当张贺上殿之后,中宫诸人心中同时一紧。

——掖庭令的脸色可不太好看……

兮君也是一愣——宫中人多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随即,她便紧张起来。

——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张贺顿首行礼,随即便恭敬地说明事情详情。

“掖庭宫人病者甚多?”兮君一怔。

“正是。”

“何故?”兮君直觉地追问。

张贺却是半晌无语。

——原因……可不是那么容易解释的……

张贺不由苦笑,却也不得不认真思索——如何解释才能说服皇后同样他的进言呢?

(谢谢书友的打赏。平安是福。谢谢。谢谢雪舞风流的粉红票!感谢支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