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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平安因为赵璨的这种想法而觉得不好受,总认为是因为自己,赵璨才会明明有才有能却偏偏不能坦然受功,但实际上,对赵璨来说,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因为有了上一辈子,赵璨很明白如果没有平安,单凭自己能够做到什么样的地步。无非是跟兄弟们你争我夺,元气大伤,等到当上了皇帝,也不过循着旧例往前走,或许在对西北和河北的战争上能有些表现,却绝不会有今日这样的风光。

这一切都是平安带来的。

既然如此,赵璨自然不能居功,按照他的意思,恨不能让天下人都知道这是平安做的。

就像他和其他人曾经不止一次遗憾过的那样,平安这样的人品才貌,卓尔不群,若不是因为净了身,只能做个太监,出将入相于他而言,也不过等闲罢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能够站在人前,那么他现在所做的这一切,人人都会知道。他的名字会被天下人广为流传,让所有人都又敬又慕。即便千百年后,也仍旧可以青史留名。

可是现在,因为这种特殊而尴尬的身份,平安却不得不遮掩起自己的才能,藏身在他后面做个谋臣。毕竟他如果太过张扬,势力太大,插手朝事太多,势必会引起文臣们的忌惮,也会让天下人非议。

只是因为一个身份,差距就有那么大。

而即便他已经退让,朝臣们也曾经咄咄逼人,想要将他从自己身边弄走。他们打着光明正大的旗号,却不知道现在这一切,有多少都是平安带来的。

但平安面对这些,却始终表现得毫不在意。赵璨又怎么不知道,平安这是因为自己?

但正如平安心疼他那样,他也心疼平安。平安不在意的,他会替平安在意。有了这样的想法,他自然不会居功。

见平安还想说什么,赵璨打断道,“罢了,反正总归是你我二人的功劳,又何必分得这样细致?我们再这么退让下去,让人听见,倒成了自吹自擂了。”

平安闻言笑了起来,“你说得对。”他跟赵璨本来也不分彼此,何必计较这种事情。

不过,赵璨表现得这么平静,其实也是平安所乐于看见的。

虽说赵璨现在的成就已经足可自傲,但是他毕竟是个皇帝,骄傲自大这种情绪在普通人身上可能没什么关系,无非是行事张狂一点。但在帝王身上,就可能要命了。因为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够决定这个庞大帝国的走向,一旦出错,那就是万劫不复。

作为掌舵人,冷静一些总比热血上头更好。

虽说开拓和改革需要的就是勇气,但是他们既然不需要那么辛苦的摸索前行,那么大胆就可以放在别的方面,而不需要用在这里。

不过实际上,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发展,很多东西已经铺好了基础,走上了正轨,倒是不需要两个人花费多少心力去掌控,只要注意不要走错了方向,然后就是等待着结果出现了。

十多年的时间绝对算不上长,能够有这样的成绩,不管放在哪里都是令人震惊的。不过其中平安和赵璨所付出的心力,也是难以计数。

所以在发现暂时没有什么需要操心,大可以放缓一下脚步的时候,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入冬时平安病了一场。

他来到大楚之后,除了最开始可能是因为水土不服病过之外,后来身体一直都十分健康。

这可能跟这具身体小时候被养得不错,底子打得好有关。而且在最关键的长身体的几年里,平安虽然费了不少心思,但是跟后来比起来,也可以称得上是安稳了。平安又素来在意自己的身体,及时补充营养,又注意锻炼,所以身体算是相当不错。

然而不管再怎么好的身体,也经不起长年累月的劳累,而从赵璨登基以来,平安就几乎没怎么休息过,一直提着心。现在陡然放松下来,身体又怎么可能会不赶到疲惫呢?

其实最初的时候只是因为夜里吹了风,有点儿感冒。平安没怎么放在心上,去太医院要了几包药材熬了喝掉,便不再理会了。反正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吃药一星期不吃药七天”,吃不吃药都会好,当然不用太在意。

他只是一时没想到,这是医疗条件和手段都万分低下的手段,这个时候的人们不知道细菌,不知道病毒。这个时候,一场风寒就可能要了人的命。

原本平安只是觉得嗓子有些疼,再加上鼻塞,结果吃了两天的药之后,鼻塞转为流涕,咽痛转为咳嗽,这下子就算他想要瞒着,也不行了。

赵璨立刻把人按在床上,让太医过来给他诊治。

中医总有些神奇的地方,比如能够通过脉象看出病人的病根,是郁结于心,还是劳累过度,又或是邪风入体。这是跟西医的仪器检查完全不同的地方。

所以太医很快得出结论,平安这是因为多年的积劳让身体的承受到了极限,陡然爆发出来的疾病。

所以远不是一场感冒那么简单。

“你这是累病的。”赵璨蹙着眉听完了太医的长篇大论,把人打发走之后,坐在床头握着平安的手,低声叹道。

平安失笑,“也不算吧?你把问题说得太严重了。但凡是成年人,谁的身上没有压力呢?大部分人不也一样每天都在忙碌吗?我不过是倒霉一点染了病而已,没有那么严重。”

说白了就是常年处于亚健康状态,身体虽然看着好,但实际上却有很多隐患。所以一旦爆发了急症,便会来势汹汹,难以阻挡。不过实际上这种情况在成年人身上是很普遍的。

而且实际上,这病现在爆发了其实是好事,总比拖下去真的积劳成疾要好。所以平安的心态很轻松。

见赵璨眉头紧皱一脸放不下心的样子,他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只能安慰道,“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别这么担心。否则我看不等我好起来,你就又要病倒了。到时候谁照顾谁呢?”

赵璨对他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完全没有办法,不过他也知道,这才是平安的风格。一点病痛就哭哭啼啼,那是后宫嫔妃的做派。况且他也不能不承认,正是因为平安这种态度,让他放下心来。

也是,太医也说只需要好好养着,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虽然如此,但赵璨还是如临大敌一般,要求平安将手头的工作全部放下,然后让他待在房间里养病,没好之前不许出门。为此还特意让小福子拨了一个人过来照顾他。

“我没有那么脆弱……”平安想为自己争得一点自由。

但赵璨丝毫不为所动,“现在外头冰天雪地的,你若是出去受了寒,病情加重怎么办?”

这倒是。京城地处偏北,一入冬之后便十分寒冷。而且老天爷像是要弥补去年雪下得少的遗憾似的,在平安病后不久就下了一场鹅毛大雪。——说起来平安这病还跟这场雪有些关系,他感冒受寒正是在下雪前夜,天气最冷的时候。

所以平安很快任由赵璨去折腾了。反正他的确是受不得寒,每到冬天都恨不得缩在自己的房间里猫冬。

为了让他能好好的养病,赵璨可耗费了不少心思。原本他的寝殿其实就已经足够用心了,但赵璨仍旧不满意,全部都重新布置了一遍,弄得整间屋子暖融融的十分舒适,不过就是看上去太居家了,实在不像是帝王寝宫,没有半分威严。

但赵璨显然不在意这个。

平安也没有想到,自己这病一养,就养了整整一个冬天。

说来也奇怪,明明只是感冒,也不见病情加重,就是总反复。眼看着要好了,只剩下一点很轻的症状,但过两天又严重起来。药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见效果。赵璨甚至差点儿没忍住对太医发脾气,谁让他们每次都说“没有大碍”,但实际上却根本不能把人治好?

从发现平安的病情开始反复之后,赵璨就开始忙起来了。

按理说年底的确是有许多事情积压,需要他去处理,忙碌应该是正常的状态,但平安就是觉得不大对劲。

因为之前,赵璨明知道自己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忍不住时时过来探视,好像他多看几次,自己的病就好了似的。而且来了就不想走,不是平安反复催促,说不准就要“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现在自己的病情变麻烦了,他反倒忙碌得连过来看看的时间都没有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平安有些担心,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让人去打听。很显然,赵璨并不希望自己知道他在做什么,既然如此,他也就不问了。反正赵璨总不会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

倒是赵端经常过来。

入宫之后赵端便知道了,实际上许多新式的学科和工具的研究,都是由平安主导的。这孩子鬼精鬼精的,发现这一点之后,就总缠着平安。

平安一来也喜欢他这种性子,不那么规矩,但又知道分寸,讨人喜欢。二来也是希望能好好替赵璨培养他一番,所以只要赵端来,他都会花些心思教他一点东西,甚至让人准备了工具,跟赵端一起做一些简易的实验。

这样一来,赵端就更喜欢缠着平安了。

只不过因为平安跟赵璨差不多总在一起,慑于赵璨的威势,他也不敢总来。毕竟每次在平安这里撞到赵璨,之后他总是会冒出来许多的功课和别的琐事缠身,让他根本腾不出一点空儿来。时间长了,赵端自然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年纪不大,懂得的东西着实不少,早已明白平安跟赵璨的关系十分亲密,自然懂得不去招惹。

知道平安病了之后,他倒是过来探视过几次,但也不敢多留。现在是知道赵璨忙得没时间过来,便立刻迫不及待的跑过来了。他喜欢平安,哪怕平安生着病,没办法陪他玩儿,他也愿意在这里待着。

平安一开始还怕小孩子抵抗力差,再被自己传染了,所以不肯让他多待。后来发现自己这感冒不是传染性的,也就随他去了。

一大一小两个人待在房间里,不是看书就是练字,偶尔说说话,气氛倒是很和谐。

冬至这天,赵端一早就跑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幅图,说是送给平安的礼物。平安打开一看,不由失笑。

原来这是一幅“九九消寒图”。从冬至日开始,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冬尽春来,雪消花放,是为九九。民间还有九九歌。这九九消寒图,同样也是据此而来。既是记录时间的“日历”,也是一种高雅有情趣的活动。

当然,是闺房活动。

古代的妇女们闲来无事,多半时间都只能在闺中消磨,这样一来,自然就需要有许多的事情来打发时间了。

赵端拿来的这种“九九消寒梅图”便是其中一种。画上一株梅花,留九九八十一瓣花瓣,每日涂上一瓣,八十一天之后,梅花全部盛开,春天也就来了。

因为每天涂一瓣花瓣所需要的时间不多,所以还有一些女眷会选择绣消寒图,每天绣一个花瓣,这样更能够打发时间。

总而言之,这种秀气雅致的活动,更适合闺中,平安现在虽然足不出户,但也不认为自己需要这种东西。

“这是谁给你准备的?”平安问。

赵端挠头道,“我去问了温姨,她给我的。”

平安无奈摇头,知道温成碧这分明是嘲笑自己现在的日子过得跟闺秀们没什么差别。她之前也来看过平安,但是这里毕竟是帝王寝宫,她一个女子不便踏足,所以停留片刻便离开了,再没来过。

恐怕对于赵璨如此安置平安,也颇有怨言。

平安将这幅图放下,道,“这是给女孩子们用的,你回头带走随便送给谁吧。若是想要填消寒图,咱们自己来作一幅便是。”

消寒图毕竟是风雅乐事,自然也有适合文士们的内容。那就是填字。

有一句诗叫做“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一句九个字,每字九个笔画,正合九九八十一之数,兼以文字典雅雍容,所以是消寒图之中运用最多的。

平安让人取了大张的宣纸来,跟赵端两个一人一张,开始制图。

赵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一大一小各自占据书桌的一头,埋头用心的下笔。屋内暖风拂面,屋子里弥漫着淡淡墨香,地上则散乱的扔着些用废了的宣纸。这样凌乱的场面非但没有让赵璨觉得不悦,反倒令他心头一跳,骤然生出一股暖意来。仿佛从屋子里铺满而来的暖风一直吹到了自己心里去。

这样家常的场面,却恰恰是对于赵璨来说最难得,也最珍贵的。

他自己虽然很向往,但实际上,因为身份的缘故,是几乎不可能享受这样的场景了。但是能够在平安身上看到,对赵璨来说,也是一种别样的满足。

他头一回觉得让赵端入宫这件事做得很对。平安跟他相处时,好像都多了几分平淡安稳的气息。

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过了不知多久,赵璨站得腿都有些麻木了,平安才扔下笔,语气兴奋的道,“成了!”

赵端抬头凑过去看了一眼,握着笔有些苦恼,“我的还差两个字,而且……”

他说着目光随意的一转,便转到了赵璨身上,不由愣住。

平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见赵璨站在那里,连忙从座椅上站起来,“怎么不进来,站在那里给我当门神么?”

赵璨动了动腿,一阵发麻的感觉从脚掌一直流窜到心脏,让他不敢轻动,只好站在原地道,“给你当门神也不错。”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有赵端在,赵璨就直接开口说自己腿麻了。毕竟在平安面前,无所谓形象不形象的。好在赵端也很机灵,本来赵璨来了他就浑身不自在,现在发觉气氛不对,立刻借口自己还有事,告辞离开。

等他走了,平安才走过去扶赵璨,“腿麻了?你到底站了多久。”

“没多久。”赵璨说。

但很显然这个说法平安并不接受。如果真的没多久,他也不至于会腿麻,赵璨只好道,“我感觉没多久。”

平安只好不再追究,扶着他进了房间坐下,又替他揉腿。

片刻后赵璨才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似的,轻轻的舒了一口气,问平安,“你们在做什么?”

“画消寒图。”平安说。

赵璨闻言,走过去看了一眼,平安的倒也罢了,赵端画的那张,看上去也实在是太丑了,他不由皱眉,“字太难看,往后让他每日多练半个时辰。”

“不至于吧?”平安也走过来,“我倒觉得已经不错了。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我十岁的时候写得比这好多了。”赵璨颇有点儿跟平安别苗头的意思,似乎对平安为赵端说话而不高兴。

平安只能道,“他要学的东西已经很多,总要循序渐进。”

“字就是一个人的脸面,他往后是要当皇帝的,字若是写得太丑,岂不是丢人丢到整个大楚面前去了?”赵璨道。御笔朱批可是会让文武百官都看见的。

平安想想好像的确是这样,只好在心里同情了赵端一番。

不过,在什么位置,担什么责任,路是赵端自己选的,也就只能自己走下去。

但平安还是逼着赵璨跟自己一起重新制了一幅消寒图。赵璨的字自然银钩铁画,霸气扑面而来,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所以第二天赵端看到这幅画时,话都快讲不明白了,“这,这这这……”

平安将笔塞进他手里,“这什么这?这是你的消寒图,昨日的一笔还没涂呢,开始吧。”

赵端终于反应过来,“这幅图是……是陛下写的吗?”

平安一见他那满眼小星星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有多期待了。点头道,“是,陛下说你的字太丑,所以重新制了一幅。对了,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加练半个时辰的字了。怕不怕?”

“不怕!”赵端果然立刻豪气干云的道,“总有一天我会写得像陛下那么好!”

果然是这样,平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虽然平时赵璨面对赵端的时候总是非常威严,两人相处的时间也少,而且赵端看到赵璨就想开溜,但是实际上,他心中对于赵璨的仰慕和敬重,却是一分都没有少。

这就像是一个家里,明明平日里照顾孩子,洗衣裳做饭打理各种琐事的人都是当妈的,而当爹的只需要在每天下班的时候陪着儿子玩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游戏,再带着他出门去疯一阵,但是在孩子的心目之中,却还是觉得父亲才是这世上最高大最厉害最令人崇拜的对象。

打住!平安一脸黑线,发现自己这个比喻的问题很严重。

赵璨是当爹的,难道他就是当妈的吗?

怎么可能?平安随即将这个念头彻底的抛诸脑后,赵端用星星眼看自己的时间,可比看赵璨的时候多多了,哼!

他却没有细想,赵端每次星星眼看他的时候,都是有什么事情要哀求他的时候。这就像是儿子闯了祸,或者想要零花钱了,又或者出了别的什么事,于是在当妈的跟前装可怜一样。

那不是崇拜的眼神,而是卖萌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