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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孔京情义收表弟,公主赶路抄近道

话说趁着响马们熟睡歇息的当口,众人围坐一圈,商议下步行程。谈话中,王伯当忽然对孔京说起,“翟大王死了。”孔京听了,吃一惊道,“死了?”

徐茂公插话,说他亲眼所见,就是被那边的罗成干掉的。孔京听了皱眉,道,“可惜,可惜。”他想起这一个月来,多次与罗成交手,罗成有多憎恶响马,他早就一清二楚。所以翟让被罗成干掉,倒是说得通。只是他不知道,翟让放着好好的山大王不做,跑来他这里送死,是想干嘛?

也许,对方是被他那个求救信引来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倒是意外之喜。他原本没对翟让抱什么指望,可是阴差阳错间,翟让死了,那么,他岂不是有机会?孔京心思极快,转眼之间就明白了眼下的状况,正在琢磨间,又听到徐茂公发话道,“孔贤弟带上罗少保一起走,真是高着!北平王要是追上来,还能用作人质。”

孔京摇头道,“先生此言差矣!罗少保虽然与我多番交手,但他不杀我,我也不杀他。如今他伤重,还是我亲表弟,我并未想过人质这事。”他这番话,说得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周围众人一听,不禁纷纷夸赞,赞孔京义薄云天,真乃我等楷模云云!听得旁边的单雄信连连点头,面露微笑,心想这后生有情有义,果然不简单。

徐茂公又点头笑道,“无量天尊!贤弟高见,贫道承让。如今形势,以贫道之见,上策就是去翟大王的瓦岗寨避下风头。”此言一出,周围众人人人会意,纷纷交换眼色。瓦岗寨是方圆数百里最大的山寨,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向来是响马们争夺的热门地。如今翟让一死,瓦岗寨出现权力空缺,周围的同道自然想取而代之。

孔京虽然当响马时日不长,但也听紫妍说过响马的规矩,于是立刻道,“哎哟!在下突然想起,两月多前,翟大王在我的孔家庄上,同我有过一番约定。”说到这,他故意转头,看看周围没有什么可疑人。

徐茂公道,“愿闻其详。”孔京低头,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翟大王同我约定,我跟他反了,以后随他上瓦岗山,给我个二大王的位。”这话,孔京没有瞎掰。当初为了策反他,翟让还真的在他面前这么许诺过。

接着,他又道,“作为信物,他还给过一块令牌,瓦岗寨的令牌给我。”这句,半真半假。翟让确实给他看过令牌,可是也只是看看,并没给他。孔京又道,“这物事,如今在内人身上。等她睡醒,我找她寻来,给诸位过目。如今翟大王不在了,我还想将这令牌送回瓦岗寨。”这句,纯属胡扯。就算翟让真给过他什么,也在巫王寨的大火里烧干净了。

这时,旁边一直沉默的单雄信开口了,“此令牌是翟大王的遗物,十分重要。贤弟自行看管好了,不可轻易示人。”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还是大哥心思缜密。孔京松了口气,总瓢主这是帮他解了围。

然后又是一番合计,上瓦岗山的目标就这么定下来了。虽然名头上是,孔京送翟让留下的令牌回寨。可是,在座的明眼人都知道,他要按行规行事。

这些人聊得火热的时候,徐茂在一旁拉着单雄信叙话,表情十分愉悦,似乎在说,“你看吧,响鼓不用重锤。孔京这人如何,不是我吹,你都亲眼看到了吧。”单雄信也含笑点头。他虽然与孔京才认识一天,可是孔京一连串的神操作,令他叹为观止。就算换作他自己,也未必做得比孔京更好。难怪手下徐先生对这后生赞不绝口。

想到这,他突然来了兴趣。一定要将这后生送上瓦岗山,亲眼看见这人安定下来,自己才能放心回二贤庄。他一向有恩必报,这也算是报孔京照料妹妹多日的恩情。

正在众人聊得火热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喊,“别动!你这伤重。”众人循着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罗成已经醒了,正坐起身来。盈盈在他身边半跪着,为他整理头上的包扎带。昨晚包得匆忙,连罗成的双眼都遮住了。如今罗成醒了,看不见,自然要折腾。

这时,众人交换个眼色,纷纷起身,围了上去。孔京也跟上去,他知道众人在想啥。他们是贼,罗成是兵,兵贼不两立,要是动起手来可不好看。转眼间,这伙人就将罗成团团围住。罗成是聪明人,马上就知道了目前的状况。他也不起身,盯着面前的孔京,双目如炬,道,“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救我?”

他还清晰地记得,昨晚要不是孔京阻挡,他毫无疑问已经死在了强敌的刀下。或许,正如自己所愿,那才是最好的结局。他可以像个英雄一样,为了保护父母,光荣战死。可是,如今他非但没死,还被孔京带走,这究竟是为什么?换作一个多月前的自己,现在这种局面,比杀了他更难受。

孔京听他这么一问,有点发愣。从昨晚到现在,一路发生了太多事,还真没有空给他琢磨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救罗成?他有种直觉,罗成是他表弟,是亲人。既然是亲人,就不能见死不救。于是他没有细想,脱口而出道,“没什么,你是我表弟,我不能让你死。”

这话声音不大,在周围人听来,只是轻言细语。可是,在罗成心中,如同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把他的心里炸得一塌糊涂。他想起,不久前自己抓了孔京,送到父王面前。父王明知道孔京是亲侄儿,还一定要杀他,不惜大费周章地押送到京城问斩。父亲这般作为,可以说是大义灭亲。可是,父王不认这个亲,孔京认,还救了自己一命。两相比较起来,谁更重情重义,一目了然。也许,也许这个表哥说的,才是对的。

罗成只有二十出头,小孔京一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像他父王见多识广,老谋深算。孔京这手情义牌,正打在他心坎上,令他热泪盈眶,倒头便拜,大叫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哥哥在上,请受弟弟一拜!”说着,他一头磕下,旁边传来盈盈的喊叫,“喂,你别起来!伤会裂开!”

这事来得突然,周围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心想,孔京真好本事,竟然收了个兵家的弟弟。这些人里,不少还是认识罗成的,更是感慨不已。江湖上大名鼎鼎,一直想同宇文成都争天下第一头衔的“寒面银枪俏罗成”都被孔京收服了,这人哪来这么大能耐?

孔京也想不到罗成会来这手,赶紧扶他起来,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罗成望着他,问道,“不知表哥眼下如何打算?”这时,周围人再度交换眼色,意思是,不能说!

可是,孔京装作没看见,直言道,“我是打算去百里外的寨子,投靠同道。表弟要是不方便,咱们就此道别。”他当然不好提,就是去你干掉的那个翟让的老家。

罗成接着道,“路途遥远,表弟想送上一程。”他的想法很简单,很道义,那就是——以前如何都不提了。这条命是表哥救的,以后就该帮表哥。所以,这话很自然就出口了。只是,立场不同,一个兵家的将军跟着响马上山,就同猫送老鼠回家一样滑稽。要不是想到罗成与孔京的亲戚关系,旁人早就出言阻拦了。

孔京听了,点头道,“甚好,那就有劳表弟了。”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是懂这个道理的。说完,众人就散了,各自歇息。徐茂公在一旁望着孔京,他不知道这人打什么主意,竟然会答应兵家的人同行。只是,他感觉这手很妙。至于妙在哪,他也说不清,毕竟他不懂这兄弟俩有多少交情。

孔京扶罗成坐下,盈盈又关切地围上来,帮罗成换包扎带,眼中的情愫可是瞎子都看得出。孔京望着这两人,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醋味。他同盈盈朝夕相处一个多月来,看也看了摸也摸了,从来不见盈盈对他那般热情。

盈盈自己也不知道,她这花痴发得厉害。用句诗形容,正是山花烂漫时。眼前这罗成,长得俊,又能打,还是将门出身。这一切,刚好长在她的喜好上。早在一个月前,孔京头一次带队出寨迎战时,她就远远见过罗成,心想,这俊男怎么刚好是敌人呢?要是自己人该多好!或许是上天听到她的愿望,如今俊男还真成了自己人!天哪,自己是哪里修来的福分?

正是:

竖看鼻子横瞧眼,左顾右盼心欢喜

谁道苍天不解意,天降一个俊情郎

孔京不知道她这些小女儿心思,他只知道,罗成跟着他,有利无弊。一来,这个表弟十分能打,紫妍和仕信两人联手才能同他打个平手。有他同行,自己安全不少。二来,表弟跟着他,不可能回去报信。他父王以为儿子做了人质,投鼠忌器,应该不会追上来。三来,万一北平王真的追上来,表弟还能帮忙拦父王一下,给他有机会开溜。

这时,没有人知道,在离这里没多远的天上。对,天上,有大队天兵正在行军。他们穿的服色十分奇怪,不同人间的军队。兵卒的面容也各不相同,似乎各个朝代的人都有。这些天兵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飘在空中,状态十分古怪。行在前列的,是一名十分彪悍的汉子,身穿黄金甲,手持三尖两刃戟。他似乎在闭目养神,浑身云气流动,飘飘欲仙。

废话,他本来就是神仙,还是地位不低的神仙。在他面前,有名手下从远处飘来,半跪,拱手禀报道,“报~~~山下的官兵,全都退了。”领头的汉子转过头,也不睁眼,额头上突然睁开一只眼睛模样的东西,精光四射。他饶有兴致地道,“哦?我等大老远赶来救援,官兵怎么退了?”

手下道,“小的见到,前日夜里,有上万夷人上山偷袭,宗圣公趁乱带人跑了。”

“哦?十万兵围山,他还能跑了,也是本事。”

“大人,如何行事?”

“班师回朝。”他挥手下令道,背后无数天兵接令,一齐转身。

“凡间的事,就留给凡人吧。”留下这话,他转身,头也不回地飘远了。

在离孔京等人的歇脚地不远的地方,一行人走在官道上。队伍中,好几人抬着轿子,周围的随从个个面容精悍,一双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废话,他们护卫的可是当朝皇上的亲女儿,金枝玉叶的长公主南阳公主。要是有半点闪失,他们如何向皇上交代?虽然公主信佛,不杀生。皇上可不好惹,发起火来,他们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听说,附近闹匪患,贼人出没,所以人人警惕,走得并不快。身后的轿子里,南阳公主正一叠声地抱怨,“少林寺到了么?到了么?”随行公公上前拱手道,“公主,当地人说,少林寺离这里,还有两百里地呢,没那么快到。”

“还有二百里么?那么远!”公主有点烦躁,她以前没怎么出远门,不知道天下竟然那么大。她从京城出来,一路走官道,走了大半月了,听说离泰山还有近一半路程。“能抄近道吗?”

“这个,也不是没有,只是。”公公好像知道点什么,欲言又止。公主横起她那好看的眉,傲人的胸一挺,道,“快说!”

“奴才听说,从这里走山道,能省个几十里的路程。”

“为什么不走,快走近路!本宫等不及去少林寺拜佛了。”

“只是,山道崎岖,行人稀少,怕不安全。”

“哼,那么多金吾卫跟着,我怕什么?还是说,你怕?”公主瞪起眼,一番训斥,公公连忙拱手退下。

在他们附近林间,不知道是人是妖的什么物事一闪而过,只留下一声轻笑,“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