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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顾卿礼的不喜,顾彦怯生生地往后退了小半步,时不时用余光偷偷打量着他:长发如墨,眉眼如画,哪怕略显孱弱病态,只着素衣,整个人看起来也是不染纤尘的翩翩贵公子。

神经大条的安芷漪兴冲冲回答道:“夫人去取药膳了,让我们在这里照看你。”

接着拍着脑袋瓜子“呀”了一声,“瞧我这记性!夫人说了,若是你醒了就告诉她,世子等着,我这就去寻夫人!”还没到门口,扶桑已经带着香穗进屋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顾卿礼表情一下子柔和了许多,“昨夜有劳母亲一直守着我,孩儿觉得身体大好。”

“我已经命人替你向关先生告了假,这几日你在家好好休养。况且,你的课业向来无需担心。”说完默默叹气,扫了一眼缩在一旁的顾彦。

注意到两人的眉眼动作,顾卿礼问道:“母亲何故叹气?二弟惹您生气了?”

见顾卿礼看向自己,顾彦小脸一红,将头埋得更低了。

“这小子有些习武的天分。那日你在院中练八段锦,他在一旁大致看了两遍就学个差不多。只是这读书习文,我亲力亲为,也不见成效。”

扶桑面带愁容,甚至有些沮丧。她一向天赋惊人,实在想不通,教了许久的三字经,顾彦为何永远只能记到昔孟母,择邻处。换了千字文,也只能记到律吕调阳。

一听到扶桑竟然亲自为顾彦辅导功课,顾卿礼眸色一沉,转瞬又是一副温和面容,“索性这几日我在家无事,母亲不如让我来教教他。”

“你来教他?”顾卿礼对顾彦的态度一向疏离,突然要教他读书,扶桑有些意外。

顾卿礼点头,“我与二弟年岁相仿,想必交流起来更容易些。”

扶桑觉得此言有理,没准顾卿礼有更好的办法让顾彦不排斥背书。

母子俩一拍即合,没人征求顾彦的意见。听到世子兄长愿意教自己,顾彦心里很是高兴。

突然抬头,刚好对上顾卿礼温润含笑、却莫名散发寒冰气息的幽瞳,顾彦突然打了个寒颤,身上每一分一毫都在叫嚣着恐惧。

此时,安氏端着汤盅进来,有礼道:“国公夫人,世子,听说昨夜世子肠胃不适,今日妾身简单做了点羹汤。比不上国公府的精致,味道还算鲜亮。”

掀开汤盖,是一锅参芪猴头菇炖鸡汤,色泽金黄,泛着扑鼻而来的鲜香之气。

汤中党参补中益气,益血生津。北芪补脾固表、益气升阳。猴头菇有助消化,鸡能益气养血、健脾胃疗虚损,善补五脏。

扶桑赞叹道:“安夫人有心了,熬这一盅汤,费了你不少功夫吧。”

安芷漪跑到汤盅前盛了一碗,献宝一样捧到顾卿礼跟前,“天没亮的时候阿娘就开始在厨房鼓捣了,世子尝一尝,阿娘的手艺可好了。”

安夫人呵斥了一声:“婉儿,不得无礼。”接着对扶桑解释道:“这孩子在北部长大,让我们夫妻俩惯坏了,一向不怎么规矩,还请国公夫人莫怪。”

见顾卿礼迟迟未接过碗,扶桑开口道:“你还没用朝食,这汤很是养胃,别辜负了安夫人的一片心意。”

此前府中人多事杂,难免有外面的钉子见缝插针,在顾卿礼的日常吃食和用物中做手脚,企图搅浑国公府的水,都被扶桑处理了。

得了扶桑的应允,顾卿礼这才接过来,浅尝了几口便放在了一边。

扶桑看着汤盅好奇道:“想不到安夫人常年在北境生活,竟然也会做南越的菜。”

安夫人神色一顿,很快恢复如常,“妾身的生母是江赣人,此前与南越的商贩有往来,后来家道中落随着父亲去了北境。”

这些在官府都有迁户记录,确实作不得假。可扶桑修行多年,对凡人的气息很敏感,即便掩饰得再好,安氏的心绪波动很大,明显是不安,缘由为何呢?

“茶宝儿,剧情里可有交代安氏的来历有问题?”

“我聪明伟大的主儿,你的直觉很准,安氏确实有问题,她是南越细作。”

“什么?”

“确切来说,是细作的后代。”

扶桑明白了,南越为了更深入别国境地,让自己的人一代又一代地在那里传承下去,养兵千日,只待用兵一时。

“安副将的死可与安氏有关?”

“也算是她间接害死的。南越与北境暗中有往来,对濮国这块物产丰盈之地觊觎已久。安氏将消息透给了北部细作,目标本来是顾玄珩的左膀右臂军师涂巳,安氏没想到夫君临时出战,结果牺牲了。”

难怪,一向身体康健的安氏,来到国公府后不久就过世了。

想必顾玄珩那个老狐狸已经知道真相了。难怪扶桑觉得府中多了不少看似不起眼、实则身手矫健的生面孔。

将安氏带回府中,假装放松警惕,对她毫不设防,还放任安芷漪随时来寻顾卿礼,暗地里顺着安氏这条线牵出更多隐秘的东西。

这时看门护卫进来,“夫人,世子爷,安夫人,沈老夫人和沈姨娘进了国公府大门,一同前来的还有沈家表小姐。”

安夫人见有客来访,立刻起身,准备带着女儿离开。

就见一袭红似火衣,张扬肆意的小姑娘先一步冲进来,朝着顾卿礼的方向奔过去,“表哥,听说你生病了,我很担心你,现在可有好些?”

顾卿礼招架不住这般热情,身子往后退了退,同沈妙然拉开些距离,一如既往地疏离有礼道:“劳烦挂念,我已无大碍。”

沈妙然放下心来,“没事便好,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变成望门寡。”

躲在一旁的顾彦正吃着糕点喝着茶水,听闻此话,呛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卿礼倒是淡定如常,似乎习惯了这位表妹的大胆和语出惊人,“表妹莫要胡说,终身大事自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妄议!”

然后冷着语气道:“从进屋到现在,你还未同长辈行礼问安,这就是沈府教你的规矩?”

沈妙然这才回过头,国公夫人她自然认得,乖乖行了礼问了安,对着桌旁坐着的顾彦也点了点头。

还有一位眼生的夫人带着一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儿,想来这就是祖母和庶姑母口中的那个副将遗孀和遗孤。

安夫人礼貌地点头示意,带着女儿离开了。

到了住处,见女儿蔫头耷脑的模样,安氏深叹一口气,面露悲戚道:“婉儿,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如同飞蛾扑火,最后只会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听了母亲的话,安芷漪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安氏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守在一旁,顺着院中盛开的芙蓉花望向远方,迷惘又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