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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仙阁坐落在花园一侧的莲池中央,刚过了冬日,莲池里除了水别无他物,今日选在此处歇晌,还是因为阁楼东南窗边的腊梅竟然逢春吐蕊。

一片萧瑟之景,唯有腊梅见黄,暗香浮影,倒是一处妙境。

蒙娘子早安排丹朱与琥珀带着小丫头们准备妥当,几人进了阁楼,就算大开门户,也不觉得寒冷。

反而春风夹杂梅花香气,若有若无袭人心魄,甚是欢喜。

丫鬟婆子早已备了点心、甜浆、热茶,又放了瑶琴,蒋蓉与李环都觉得此处极妙,看到琴台之上的瑶琴,二人还凑近试了几音。

“大哥,这琴声清脆含韵,很是少有的好琴。”李环自幼苦练琴技,遇到这般好琴自然喜上眉梢,恨不得马上就弹奏起来。

果然,李嶝难得舒心一笑,与她说道:“若是有兴致,可抚琴一曲,添上些雅意更好。”

得主人邀请,李环螓首微点,“那我就献丑了。”说罢,也不扭捏,端坐琴台之前,十指飞跃,若走仙台,发出了阵阵玲珑之音。

试了音,才指腹微压,停了调。

略微思索几许,决定弹上一曲《春日宴客仙乐》,此曲活泼有趣,却难度不低,常常是十个指头连着飞来飞去,舞出一片大好的春光。

蒋蓉低叹,如有笛子就更是相得益彰。

只有袁璩听得昏昏欲睡,倒不是说她粗俗不懂雅致,而是昨夜看话本子,着实熬了大半宿。

今晨又早早起来,跟着李嶝识文断字,几番折腾,午睡也缺了,不困才怪。

众人盘腿落座于竹编通铺席子上,围着炭盆子,吃着点心瓜果,又听着仙乐飘飘,无不沉醉其中时,唯有李嶝低头看向蜷缩靠在他腿上的袁璩。

随着李环弹得渐入佳境,袁璩的眼皮子再抬不起来。

呢喃几声,“哥哥,让我睡一会儿。”并沉沉睡了过去。

李嶝又使了云烟去拿来羊皮毯子,待李环一曲终了,蒋英与蒋蓉都发现袁璩睡了过去,小声知会,“要不送大嫂回屋歇着?”

李嶝摇摇头,“不用,且让她这么睡着。”

后又吩咐众人不必拘束,李擎也说道,“我小嫂子睡功了得,就算提了锣鼓来敲,她也未必醒得过来。”

一直到用了晚饭,三人带着下人才道别离去。

回到侯府之中,三人没有急着回各自院内,一并往蒋道芳居处而去,此时夜幕降临,卧房里外都燃了灯烛。

蒋道芳歪在炕床之上,翠娥与迎红在侧伺候着。

见三人见来,纷纷起身行礼,又喊了小丫头倒了热茶过来,几个人又与蒋道芳问了安,才在丫鬟搬来的圆凳上落座。

比起李嶝府上的随意,姑母这里就截然相反。

规矩工整,行坐都需谨慎。

蒋道芳看着只有三人回来,止不住的叹气,“李擎那个孽子,终还是赖在那头,不愿同你们回来?”

此言一出,蒋蓉并李环是不敢接话。

唯有蒋英笑道,“姑母放心,大公子那边待擎表弟很好,近些时日,大公子亲自授课,是桩好事儿。”

——!

蒋道芳,就因为如此,我才不放心!

又与蒋英问了几句学业之事,“嶝儿没有为难你吧?”

蒋英失笑,连忙与姑母说了今日相遇会面的大致情况,蒋道芳面上无波无澜,实则手绢都被揉碎,“嶝儿媳妇性子如何?”

她知道袁氏会说话,也不傻。

可就因为如此,她才悔恨起来,与李朗秋自有想法不同,她深信不疑的是李嶝的命就是袁氏冲喜冲回来的。

为何懊恼悔恨?

就因为此事她在其中推波助澜,偶尔夜深人静之时,她还会时常埋怨钊儿,如不是他传了话说知道袁氏为五官上人,如何能顺利冲喜?!

哪还有如今的李嶝吗?

没有!

容姣该死,所以十年前就死了。

李嶝亦如此,但却被冲喜冲活了。

这也就罢了,侯爷心头更看重的还是李嶝,连自己所出的两个儿子,都心向李嶝,尤其是李擎这个逆子!

但是听到蒋蓉与李环说袁氏性情狂放,李嶝又破具宠爱时,她内心的焦虑又被抚平诸多。

面上假意惋惜,“嶝儿不嫌弃袁氏就好,这桩婚事当初过分仓促,我这做后娘的还生怕嶝儿曲解,厌烦我与侯爷。如今看来,能举案齐眉也是一桩妙事。”

蒋蓉看着姑母慈爱祥和,并大着胆子问道,“不知那谢家贵女如今可会后悔,毕竟大公子也渐渐好了起来。”

还是那般风采超群啊!

“哎哟,我的儿,谢家当初看不上我嶝儿,可是使了无数法子要退亲,说来说去,谢家的人心气高着呢,要说后悔,只怕是不能了。”

谢家是何许人家?

与崔氏、林氏、郑氏并称四大家族,这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姑娘,玲珑剔透又端庄大气,什么后悔懊恼的,皆是想得明白。

区区李嶝,一无所有,充其量就是个不愁银钱的富家公子。

谢宝笙能看上?

自然不能!

听得蒋道芳如此斩钉截铁,连蒋蓉也好奇谢宝笙。

私下同李环谈及谢宝笙,李环倒是摇头,“往日里见过两三次,谢姑娘与袁……大嫂全然不同,众人皆知,当初谢宝笙与大哥站一处儿,说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完全不为过。”

旁的,也不愿多说。

比如,谢宝笙待她说不出半个不好,可她还是能感觉到对方骨子里……是看不起她这么一个庶出之女。

听到这些,蒋蓉心底暗自神伤,她自诩不差,也有几分才情。

可姑母只怕还是不愿意她与世子表哥的婚事,到时候——又该如何呢?

有时候,利益真是能迷了心,在李钊未获封世子之位时,与她之间可不是如今这样,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处处疏离。

兄长与她说过,李钊恐不是良人。

此次进京住到侯府,不过二日,李钊就寻了个书院管理严苛,不许私自告假之类的话语,就再不管她。

往日情分,渐是同一场梦一样,醒得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