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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细想一下,谢斐觉得,也未尝不可。

白云观里有个药王殿,她可以一同去拜一拜,以后要真有机会开家药铺,还得求财神爷和药王照应呢。

再者,裴家老夫人信佛,大概是不会去白云观的,碰不上。

于是第二日天不亮,谢斐戴上帷帽,浮玉也跟着一同,随柳妈妈去了城里。

牛车只到山脚下,剩下的山路得靠步行。

不是初一十五的大日子,也不逢庙会,上山烧香的人居然也多,男女老少携家带口。

谢斐来白云观的次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过去十来年,一年至少要来一两次。

多半是家里大娘子需要有人抄《道德经》《阴符经》等,还要在神像前跪一晚,守着香火,祈祷谢家蒸蒸日上。

大娘子舍不得让自家女儿们受罪,就让谢斐这个“外人”来。

所以谢斐对白云观的感观并不好,好歹她也是抄了经守过夜的,真人娘娘们却好像并没有太庇佑她。

如今就指望,财神爷和药王能对她好点。

上山要爬很长的阶梯,三人却没怎么休息,一口气爬到顶。

大殿门口,浮玉累得叉腰直喘气,摆摆手叫柳妈妈歇一会。

柳妈妈让她在这等着,自己先去找庙祝拿香火。

谢斐看看淡定跟人交谈的柳妈妈,觉得很有意思。

她自己和浮玉,不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女,日常许多事都要亲力亲为,加上常溜出门上山采药,所以并非身娇肉贵,爬山不在话下。

但是柳妈妈好歹是上了年纪的,即便要干农活,身体康健,也不至于爬山都不带喘气的。

如果没有当日偶遇谢央一事,谢斐会觉得,柳妈妈就是干多了粗活重活而已。

但当时,谢央身旁的人想打浮玉时,柳妈妈身手敏捷迅速,力气也大,不像是寻常农妇应付得过来的。

再看她谈吐个性,怎么也不是一般人。

谢斐神游九天,不一会,柳妈妈回来。

“谢小娘,您想去拜见哪位真人?”

谢斐说道:“我去药王殿和财神殿逛逛,你去拜你的吧,一个时辰后,咱们在天门前汇合。”

“是。”柳妈妈分了香烛给她。

浮玉小脸煞白,气息未定,道:“姑娘,您自己去拜吧,我歇会,再歇会。”

谢斐不为难她,熟门熟路地去药王殿。

药王殿里人少,只有个老庙祝在擦拭香案,还有两个估计是误入的男女,看了眼就出去了。

谢斐跪在蒲团上,认认真真地拜,末了嗑几个响头,再恭恭敬敬上香。

庙祝见她如此虔诚,说道:“少有人来药王殿,姑娘是求医的?”

谢斐正要开口,身后却传来一道清冷如雪中傲梅的女声。

“她会医,自然要来拜药王。”

谢斐听到熟悉的声音,诧异回头,果然是认识的人。

“五姐姐,你回京了?”

门槛外,站着一绝美女子。

此女十五六岁的模样,身着一袭浅色素衣,却美得超尘脱俗,仿佛从雪山神域里淡妆素裹而来的神女,任谁看了心中都得狠狠一动。

但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眸色也有些空洞,就像这世间万物都映不入她眼眸之中。

她跨过门槛进来,挨着谢斐身旁的蒲团跪下,极为虔诚地拜了药王,一袭冷香在殿内缓缓萦绕开。

谢家第五女,冠绝盛京的大美人谢璟,清冷高贵,宛如天人。

过后又上了香,她才冷冷开口,“府里人说,你替我嫁了裴渊?”

谢斐凝望高大庄严的药王像,喃喃说道:“也不算替你,我不嫁,大概会是七妹妹嫁。”

谢璟是有婚约在身的,虽说这婚约已算废了,可她一直在等,哪怕是圣旨也逼迫不了她。

谢璟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敛去眸中神色,说道:“我以为,你会宁死不从。”

谢斐叹道:“说得轻巧,死是最容易的,可死了以后,就什么都没了。”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反倒比任何人都珍惜生命。

死了,看不到秀丽山川,听不见鸟语海浪,更品尝不到世间百态。

爱恨情仇,一眨眼化为乌有。

两人拜过药王,又去财神殿。

谢斐本以为,谢璟至少不会拜财神,然而她这样冷冽高华的人,竟连财神也不放过。

磕完头,谢斐侧头,见谢璟依然双手合十,恭敬而悲伤地祈祷。

谢斐不着边际地想,她在祈求什么?

祈求财神爷,保佑那个人在阴曹地府发大财?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每每回京城,都得把白云观各路神仙拜一遍?”

谢璟闭着眼,声线凉薄,“灵官殿,三清殿,玉皇殿,救苦殿,我什么都拜了。”

如此迫切热烈的祈求,却传达不到任何神明耳中。

谢斐算算时辰,差不多该去跟柳妈妈汇合了。

她站起身,拍拍裙上灰尘,正想走,却又听谢璟问,“斐儿,听说央妹在大街上给你难堪?”

谢斐道:“很稀奇吗?”

谢璟垂眸道:“我教训过她了。”

谢斐嗤笑,“她要是能听你的,就不是刁蛮任性的谢央了。”

家里这几个哥哥姐姐里,谢央最喜欢欺负谢斐。

许是其他兄姐年岁大些,不与谢央玩在一处,谢璟又没养在京城,能跟谢央“玩”的只有谢斐。

那简直是个恶罗刹,若非谢斐是胎穿,有前世记忆能应对,早被玩得命都没了。

偏偏大娘子从不纠正,一味纵容,让谢央越来越放肆。

拜完财神,谢斐可以走了,谢璟还要接着拜,没几个时辰拜不完。

到了天门前,浮玉正等着。

“姑娘,我刚遇到五姑娘的女使们了。五姑娘也回京了,您见着了吗?”

谢斐道:“碰见了,说了几句话。”

浮玉望见山峦上方的庄严金殿,小声问,“五姑娘,还没忘记那个人呢?”

“五姐姐情深似海,除了那个人,谁也不放在眼里。”谢斐叹息。

浮玉低声道:“可是我以前就听说,那个人已经死了,五姑娘还守着作废的婚约干什么?再说,大娘子肯定不会让她一直这样,早晚还是得重新谈婚论嫁。”

谢斐道:“五姐姐看似淡泊高洁,不理凡尘世事,实际上是最豁得出去的那个。”

要真有人逼她,她就是鱼死网破也不会就范。

这是大娘子不敢逼迫谢璟,另行婚嫁的缘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