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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言轻声一叹:

“尘事如潮人如水,一入江湖几人回。”

阿七有些懵懂,只觉林言的话中,也平添了几缕淡淡的忧愁。

这天晚上。

青鹿坊打烊歇业。

林言没有直接回自家小院,而是沿着阁楼拾阶而上,来到顶层静室。

静室里,除了一袭水绿长裙的鹿影,还有一个陌生男子端坐,不用想,定是六耳所扮。

鹿影开门见山:

“玄字晋升委托已经下来了。”

林言看到桌子上的一封信,轻车熟路走过去,拆开信封,细细翻阅起来。

“平襄郡,披甲门……”

林言瞳孔微缩。

鹿影的神色略微严肃:

“这次任务略微凶险,你要不要接?”

林言微微一笑:

“接!当然要接。”

“挑战先天以上的高手,固之所愿。”

确定林言要接,六耳这才出声:

“半个月后,披甲门传位大典,设宴广邀平襄郡乃至九州群雄见证。”

“这是个混进去的好机会。”

“这里是相关资料,还有一封请柬。”

六耳将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摊放在桌子上,林言同样打开,大致扫一眼。

林言将两封信都收好,粲然一笑:

“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

翌日。

林言像往常一样。

起床,吃饭,浇花,晒太阳。

到了下午。

他换了一身素净青衫,将寒霜剑用布条包好,慢慢悠悠来到青鹿坊。

此时。

青鹿坊还没开张。

阿七正在卖力擦桌子,林言打了声招呼,淡淡笑道:“好好干。”

“我出趟远门。”

阿七朝气蓬勃地点头,回道:

“林哥你放心去吧。”

“我会照顾好掌柜的和青鹿坊的。”

林言听着这有些不对味儿的话语,边琢磨边上了阁楼和鹿影知会一声。

鹿影正在远眺清水河。

夕阳从上游方向缓缓下坠,映衬着倒影,两团通红光晕在长河尽头,缓缓靠近。

一汪河水被金色的余晖沁染,荡漾着一圈一圈的红晕,十分好看。

“鹿姐,走啦。”

鹿影回头,嫣然一笑:

“嗯,一切小心。”

林言微微一愣,颔首。

然后便转身下楼,来到后院牵了马匹。

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城,向着远方官道纵马而去!

……

平襄郡在北方。

越是沿着官道向北而走。

道路两侧的树木就愈发凋零。

枯枝败叶零落满地,又化为泥土,滋养来年的新芽。

只有松柏依旧坚挺。

在凛凛朔风中,彰显苍然勇毅。

林言虽然还是一身单衣,但周遭来来去去的行人,已经裹上一层又层的棉衣。

为了不显突兀。

林言在过路的集镇也买了一身棉衣锦袍,再披上一件黑色披风,头戴斗笠。

俨然一名踏行四方的游侠。

又往北行了十几日。

天上忽然洋洋洒洒地下起了鹅毛大雪,很快在地上积起了一层厚厚的白绒。

马蹄咯吱咯吱踩在雪上,留下一串清晰的印迹,蔓延向白茫茫的远方。

后来,风越吹越急,雪越下越大。

林言的斗笠和披风全都变成白色,与整片苍茫天地融为一体。

在悠远绵长的官道上。

飞鸟绝迹,人踪俱灭。

只剩林言一道天涯孤影,瑀瑀向北独行。

……

呼!

不久之后,大雪没膝。

已经无法骑马。

林言在漫天的风雪牵着马走了一整天,终于在夜晚降临之际,来到了太行镇。

看着街道上佩刀执剑,往来喧闹的江湖客们,林言长吁一口气,终于到地儿!

太行镇,毗邻太行山。

正是距披甲门最近的集镇。

林言牵着马在镇子上游逛,漫天风雪都掩不了江湖人的热气。

反而让洋洒的雪花,还未落地就融化了。

目之所见,耳之所闻。

皆是江湖客的高谈阔论。

热议的话题。

自然是披甲门。

这是平襄郡一带出名的横练门派,相传祖上与金刚宗有些渊源,传承佛门秘法。

当今的门主名叫王桓。

已是近百岁的高龄。

据说年轻时候那一身横练功夫,刀枪不入,所向披靡,号称“金刚披甲,无坚不摧。”

即便先天高手。

也罕有能破其防御者。

披甲门正是在他手上发扬光大,力压一众老派宗门,成为平襄郡数一数二的名门。

这些信息。

林言从六耳搜集的情报已经知悉。

当时他还内心吐槽。

这门派,名字起的这么通俗易懂,没想到实际上却是个硬茬。

江湖上的横练功法并不算少,披甲门能从中脱颖而出,想必有其独到之处。

林言一边听着路人断续的热议,一边牵着马走过街巷,他在找客栈。

他现在就想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好好驱一驱一路走来的风雪霜寒。

然而,林言接连找了几家客栈。

全都满房。

他啧啧两声。

心里寻思着不会还要住桥洞和山神庙吧。

这里可不比淮阳。

要是在桥洞过夜,即便林言冻不死,马匹也受不了。

忽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入林言的耳中:“大哥哥,你是来参加披甲门的英雄宴吗?”

林言环顾四周。

然后又低头一瞧。

一个穿着红袄,小脸冻得红扑的少女,正揣着双手,仰着头,雪花落在她的睫毛。

晶莹剔透。

有一股卖火柴的小女孩的可怜劲儿。

林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是。”

女孩怯生生问:

“要不要来我家住宿,披甲门的老爷给我们补贴银钱招待远来的客人,收的比客栈便宜。”

林言恍然。

披甲门想的还挺周到。

他笑眯眯问道:“小姑娘叫什么?”

“刚才我看很多人往来路过,你怎么找上我了呢?”

女孩本就冻得红扑扑的小脸,又红了几分,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我叫嫣嫣。”

“他们,他们看起来比较凶。”

林言笑了。

他又朝四周瞧了瞧,心觉自己是来的晚了,错过这家,想再找住处恐怕也难。

“那你带路吧。”

林言跟着女孩一路穿街过巷,来到她的住所,意外的是,女孩家的院落并不简陋。

相反,庭院方正,屋梁挺阔。

还是个两进的小院。

前院是两间大房套厨房,住两家人绰绰有余。

后院还有柴房,牛棚和一口井。

只不过现在是冬天。

井被冻了,用不了。

女孩和爷爷奶奶一起住,爷奶腿脚不便,风雪天就下不了床。

故而叮嘱她。

若是外出邀人来住,一定要挑面善的,还要带回来瞧过再定夺。

幸好林言天生面善,招老人喜欢。

只瞧了一眼,二老就觉得,这小伙子不错,干脆连住宿费也不收了。

按照二老的话来说:

“王老爷的补贴已经不少啦。”

“我们这些平时受披甲门庇佑的人呐,现在就是想帮帮门里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