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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中秋节,龙溪镇的城门不再紧闭,一整天都大开着;城门下人头攒动,进出龙溪镇的人们川流不息。

这日,秦子常和俞成龙走出城门,拐进田间小路,向拢翠庵走来。

翠筠山山脚下的溪面上,两艘木船不停地在溪水两岸来往,运送修建拢翠庵的砖石、木料等物;通往栊翠庵的石阶上,匠人肩扛、担挑着物料逡巡往来,一派热闹景象。

秦子常和俞成龙跳上一艘装满木料的木船,梢公撑篙木船离岸,向对岸划去,梢公认识两人,问道:“俞团领和秦公子去拢翠庵敬香么?”

二人点头不语,梢公又说:“拢翠庵供奉的观世音菩萨灵验的很哦,庵里静虚师太医术高明,远近闻名,专治孩童顽症,手到病除,二位恐怕不知道吧。”

秦子常微笑着说:“确是初次听说。”

梢公笑道:“你们且去,下来时,我再把你们渡回去。”

梢公点篙木船靠岸,二人道谢,跳上石阶。

二人拾阶而上,沿途不时有负重匠人闪身给二人让路,万竿翠竹密密匝匝,俞成龙说:“真是清幽的去处呀!”

秦子常感叹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拢翠庵虽小,风景也是如此的秀丽,真是修心养性的绝好之地!”

二人一路闲谈,不觉已到山门前。

山门大敞着,智善正在院里打扫落叶,抬头看见秦子常和俞成龙走来,惊呼道:“子常,你们快进来。”

智善把竹帚靠墙放起,迎了出来,领着二人径直来到正殿,在佛像前一一拜过;然后走出大殿,穿花渡柳,来至一间寮房内,二人就坐后,智善赶忙倒茶。

净虚师太从禅房内走出,移步来至寮房门外,问道:“智善,这两位施主就是你前日和我说起的同乡么?”

智善赶紧回身说:“师父,就是他们。”

净虚走进寮房,俞成龙和秦子常慌忙起身,静虚双手合掌,轻声说:“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请坐。”

俞成龙和秦子常也合掌躬身问候:“师父安好!”

净虚微笑着点头说:“我等虽方外之人,不理尘世繁杂,但闻得二位不远千里,为守龙溪一方平安,奋勇杀敌,实是功德无量!”

二人急忙道:“岂敢,岂敢!”

净虚转身对智善说:“一会预备斋饭,留两位施主庵内用膳吧。”

智善应道:“是,师父。”

净虚遂又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退出寮房。

智善待净虚离开,方把茶水端给二人,秦子常和俞成龙复又坐下,接过智善递过的茶水,秦子常问智善:“庵里就你和师太两个人吗?”

智善说:“还有两个师弟,今天一早师父打发她两个出去,给龙溪镇的人家送祈愿符了。”

秦子常点头说:“这位是俞大哥。”

智善眉眼弯垂,轻声说:“俞大哥好!”

俞成龙欠了欠身说:“这里幽雅宁静,气候宜人,确是不错。”

智善抬眼看向俞成龙,见他左臂汗衫有一片殷红的血迹浸了出来,智善惊慌地说:“俞大哥,你受伤了?”

俞成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臂,说:“没事,一点小伤罢了。”

秦子常说:“昨天刚重新包扎过,又出血了。”

智善低头不语,转身走出寮房,不一时便又端着铜盆走进寮房。

她来到俞成龙面前,放下铜盆,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秦子常,说:“我给俞大哥处理一下。”

俞成龙急说:“没事,没事,不必了。”

智善说:“俞大哥,师父这里有上好的金创伤药,我给你敷上。”

俞成龙面色微红,还在不住地推让,智善说:“俞大哥,你把汗衫脱了。”

俞成龙看了一眼秦子常,秦子常说:“俞大哥,就让智善再给你处理一下吧。”

俞成龙无奈,只得起身脱下汗衫,智善说:“俞大哥,你还坐下。”

俞成龙听话地坐到椅子上,智善弯腰轻轻地解开缠在俞成龙左臂的绷带,豆粒大小的枪伤还在不断地往外渗着血水,智善问:“俞大哥,伤口里面还有异物吗?”

俞成龙说:“取出去了。”

智善点了点头,伸手和秦子常要过布包,展开布包,取出一块软细的棉布,沾着铜盆里的清水,在伤口上轻轻擦拭。

俞成龙暗皱起眉头,智善说:“这是专门清洁伤口的盐水,俞大哥忍着点。”

俞成龙笑着说:“你尽管弄,没事。”

智善用清水反复在伤口处擦拭几遍后,从怀里掏出一只青色的小瓷瓶来,揭开瓶盖,把白色的药末敷到伤口上,然后从布包里取出几张细密的棉布,覆在伤口上,又用一条白色绸布环臂缠了几圈扎好。

智善说:“三天后,我再去龙溪镇时,给俞大哥换药。”

秦子常说:“那可麻烦你了。”

智善一边收拾起替换下来的绷带,一边说:“反正我也得进城办事,不费什么事的。”

俞成龙微笑着说:“谢谢智善了。”

智善抿嘴笑道:“你们都别这么客气,见到你们两个,我只觉得亲切还来不及呢。”

秦子常说:“我们再过一段时间就回北方了。”

智善脸上稍有失落之色,低声说:“什么时候走?”

秦子常看了一眼俞成龙说:“现在还不好说,等事情办完就走。”

俞成龙说:“也不会太久了,应该就在月末。”

智善端起铜盆,转身出去将水倒至山门外面,复又进来,裹好布包,说:“你们只在这里等,我去准备斋饭,一会儿给你们送过来。”遂转身走出寮房。

二人在拢翠庵吃过饭,起身告辞,秦子常说:“我们去和静虚师太打声招呼吧。”

智善说:“师父在禅房打坐,你们只管走,过后我和师父说一声就行。”

二人会意,只与智善辞别,智善将二人送至山门外,方转身进庵。

二人来至溪边,俞成龙回头向隐在竹林深处的拢翠庵张望着,轻声说:“智善虽生长在北方,却有南方女子的气质,此地虽山清水秀,若在此终老,未免可惜。”

秦子常惊愕地看着俞成龙说:“她自己觉得好便好。”

俞成龙低头不语,秦子常忙向船上的梢公招手……

这天下午,韩会长坐着刚定制好的八抬大轿,林沙毕和三个仆人跟在后面,风光无限地出城前往拢翠庵,视察拢翠庵的修缮工程。

八抬大轿行至溪边,早有一艘木船靠岸等候,林沙毕跑到大轿前,给韩会长掀起轿帘,韩会长满脸威严地走出大轿,林沙毕搀起韩会长的胳膊,登上木船,几个仆人也相继上船。

林沙毕说:“会长,您看拢翠庵的正殿是不是也该推倒重建,都几百年了,现在看着又小又寒酸。”

韩会长站立船头,目视前方,默不作声。

林沙毕又说:“正殿后面紧靠着翠筠山,要是重建的话,就只能挖山扩地,工程量着实不少,不过一旦建成,那可就气派非凡了。”

韩会长只“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船已靠岸,林沙毕倒退着把韩会长扶上岸,他看不见身后的石阶,被石阶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在满是青苔的石阶上,韩会长淡淡地说:“小心。”

林沙毕忍着痛爬起来,满脸堆笑地说:“这些石阶也都该换了。”

韩会长说:“石阶好好的,换它作甚?”

林沙毕说:“会长啊,这石阶是通往拢翠庵唯一的路径,我们把里面建得辉煌气派,外面的石阶小径就显得不相般配了。”

韩会长说:“几百年的古庙,哪能说拆就拆。”

林沙毕说:“几百年都没人动,如果在会长您手里旧貌换新颜,那也是名垂千古的事。”

韩会长表情有些轻微的变化,他仍淡淡地说:“这事还得和静虚商量一下。”

林沙毕说:“庙宇建大了,也是静虚师太的体面。”

韩会长说:“我们一会看看再说。”

林沙毕一脸忠厚之相,连连说是。

一行人拾阶而上,很快便来到山门前,智善见韩会长一众人等到来,赶紧去禅房告知师父静虚。

静虚双手合十,迎了出来,韩会长上下打量着静虚,轻声问候:“静虚法师安好!”

静虚淡淡一笑说:“出家人与清风为伴,白云为伍,无欲无求,只求清静罢了。”

随后,静虚嘴里念着“阿弥陀佛”,侧立一旁,示意韩会长一行人往里走。

韩会长说:“佛门清静之地,我们人多杂乱,就不入室讨扰了,此行是来查看一下近来施工进展,顺便问候静虚法师。”

韩会长抬头仰视正殿后面巍峨屹立的翠筠山,扭头对林沙毕说:“正殿背靠山石,如果扩建,需挖山取石,绝非易事。”

林沙毕一脸谄笑说:“说难也不难,多加人手,不出半年,就能再挖出和现在拢翠庵地面大小的平地来。”

静虚听罢,惊诧地问:“难道正殿也要拆了重建吗?”

韩会长平静地说:“只是一个想法,还没决定,正想征询法师的意见呢。”

静虚沉下脸来,冷冷地说:“如果你们想要建个大庙,还是另寻他处吧。”

林沙毕愣了一下,陪笑说:“静虚法师,扩建正殿,可是千秋大事,就是庙里的佛祖,说不定也满心欢喜呢,于您而言,却是功德无量呀。”

静虚看也没看林沙毕说:“我心中的佛祖,非你嘴上说的佛祖,如你真想功德无量,还是另谋福地吧。”

林沙毕没明白静虚的意思,嘴巴蠕动着,还想再说什么,韩会长伸手制止,说:“不要说了。”

林沙毕马上又转换笑脸说:“法师,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静虚冷笑着说:“恐怕林会长不止是想着佛祖心里欢喜不欢喜吧。”

林沙毕嘴角抽动了几下,讪讪地说:“法师多虑了,多虑了。”

韩会长“哈哈”大笑起来,忽地又止住笑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失礼了。”

林沙毕也赶紧学着韩会长,合起手掌,嘴里嘟囔着:“阿弥陀佛,阿,阿弥陀佛……”

韩会长说:“法师,多有打扰,我们就告退了。”

静虚沉静地低下头,低声说:“请慢走……”

出得庵来,三个仆人走在前面,林沙毕跟在韩会长身后,一路无言。

韩会长忽然转身对林沙毕说:“沙毕,现在只把修缮事宜做好,至于扩建的事,且从长计议吧。”

林沙毕小心地踩着石阶,吭哧吭哧地说:“会长,我满心好意,静虚师太误会了。”

韩会长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是好意,但静虚自有她的想法。”

林沙毕心里狠得直想骂娘,但仍陪笑说:“是,是,她自有主意。”

石阶在前面有一道曲折的拐弯,前面的仆人走过拐弯,便被竹林遮挡了身影。

忽听“哎哟,哎哟”几声惨叫传来,惊得韩会长和林沙毕目瞪口呆,走在韩会长身后的林沙毕,再不顾韩会长,从石阶上跳进竹林里,猫着腰便向山上竹林深处逃窜。

韩会长迟疑间,四个头戴斗笠,手持钢刀的大汉从拐弯处出现,向韩会长直扑过来。

韩会长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扑倒在地,为首的大汉把钢刀压在韩会长的脖子上,低沉地说:“不许乱叫,否则一刀宰了你。”

韩会长吓得浑身颤抖,四个人把韩会长捆成个粽子,又用一团脏布塞进韩会长嘴里,然后把韩会长装进一条麻袋里,由一个大汉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向山下溪边走去。

山脚溪边的木船上,梢公已不知去向,另有一叶竹篷小舟和木船并排停靠在一起;溪对岸韩会长的大轿仍稳稳地停在那里,八个轿夫坐在石板上打着瞌睡等候。

四个大汉走到溪边,跳上竹篷小舟,把韩会长扔进船篷里,一名大汉撑起竹篙,顺流而下,竹篷小舟飞快地向渡口方向划去。

林沙毕在竹林里拼命逃窜,直至精疲力竭,方趴在没腰深的草丛里呼哧呼哧地喘气。

他侧耳细听,竹林里除了鸟鸣、虫叫和沙沙的竹叶声,一片寂静。

林沙毕喘息了半晌,才胆颤心惊地往山下探头探脑地走来;快接近石阶小径时,他又往下瞅摸了一阵,确定没有动静,方走上石阶。

韩会长早已没了踪影,林沙毕沿着石阶往前走,拐过弯路,却见三个仆人都趴卧在石阶上,从脖子汩汩流出的鲜血把石阶染红。

林沙毕吓得魂飞魄散,他一边往山下跑,一边大声嚎叫着:“杀人啦,杀人啦,韩会长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