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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时,一乘二人小轿在商会门外落轿,韩会长掀起轿帘走下小轿;坐在门外石阶上的秦子常和姚会长起身迎了过来,韩会长看见他们二人,方收了面容忧虑之色,微笑着问:“你们早就来了?”

姚会长匆忙说:“城门和水闸已打造完毕,只待择良辰吉日,拆旧换新。”

韩会长付了轿夫脚钱,一边掏出钥匙一边走上门口石阶,打开商会大门,推门走在前面,回头问秦子常:“子常,你有什么事情?”

秦子常看了一眼姚会长,韩会长会意,便不再追问;三人来到厅前坐定,韩会长说:“姚会长,新打造的城门和水闸坚固吗?”

姚会长说:“打造城门的木材是从浙西采购的百年铁桦木,门板厚六寸有余;水闸用料,取自深山红松,截成碗口粗的滚木叠加,榫卯相接,坚固无比。”

韩会长点了点头,说:“甚好,至于你说的择时日安装,我看倒大可不必,越早越快越好。”

姚会长持疑不定地说:“依韩会长之意,现在就让工匠拆装吗?”

韩会长说:“马上拆旧装新,事不宜迟。”

姚会长起身说:“我现在去通知工匠,下午就开工。”

韩会长也站起来,嘱咐姚会长说:“让工匠辛苦一些,最好昼夜不停,我们多付些工钱,也需尽快完工。”

姚会长应诺着,而后拱手与韩会长和秦子常告辞,转身匆匆离去。

韩会长复又坐下来,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秦子常说:“子常,你说吧。”

秦子常把他们在城隍庙商议突袭土匪的事告知了韩会长,并请韩会长即刻订下船只,运送他们连夜去王岙村伏击土匪。

韩会长紧锁眉头,神情严肃,“两艘木船,每艘乘坐十人;夜间行船,得找经验丰富,熟悉水路的船家……”

韩会长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说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们千万要谨慎行事,我现在就去寻找船家,让船家傍晚在渡口等候。”

秦子常起身和韩会长告辞,转身走至照壁前,韩会长追出厅外,嘱咐道:“告诉俞团领,千万小心,千万……”

秦子常用坚定的目光看着韩会长说:“韩会长敬请放心!”然后转身绕过照壁,走出商会的大门。

下午,阴沉的天空变得更加灰暗,并逐渐开始飘起细雨,纷纷扬扬地嵌入进青石板铺就的街巷,龙溪镇笼罩在一片氤氲迷蒙的山岚水雾之中;半烟半雨溪桥畔,灰瓦白墙冷落门,凄迷溪流,烟雨正愁人……

傍晚时分,俞成龙、秦子常等二十人摸黑分别登上停靠在渡口的两艘木船上;两艘木船的船舱里,都挤着荷枪实弹的十个人;船尾梢公摇橹,船头一名壮年划桨,两艘木船瞬间便消失在黑沉沉的水面上。

秦子常紧挨着俞成龙坐在横靠着船舱两旁的木板上,舱内一片漆黑,舱外浆声欸乃,雨打舱顶。

船舱里渐渐响起了鼾声,起初轻微稀落,而后便如滚滚春雷,此起彼落。

俞成龙感觉到秦子常没有入睡,便低声说道:“子常,睡不着吗?”

秦子常挪动了一下说:“俞大哥,韩会长再三嘱咐,要我们小心,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俞成龙说:“我们见机行事,不能硬拼。”

秦子常从怀里掏出银簪说:“俞大哥,这支银簪是伯母所留遗物,还是由你保存吧。”

黑暗中,俞子成沉默一会儿说:“子常,你不要多想,雨茹即把银簪赠你,是她的一片情意,你只管收好就是了。”

秦子常说:“俞大哥,我与雨茹相处仅有两次,而且每次都在我醉酒之后,我知道雨茹待我情真意切,只是我还不知该以后该如何待她。”

俞成龙说:“雨茹虽出生寒苦,但蕙质兰心,是个好姑娘。”

秦子常说:“我知道。”

俞成龙说:“我十八岁入伍,给军阀卖命,但母亲和妹妹,却遭溃退的军阀队伍残害,我悲愤不已,从此脱离队伍,游走江湖;第一面见到雨茹,就像见到惨死的妹妹,我……”

俞成龙的声音有些哽咽,秦子常手里握着银簪,也悲从中来。

此时雨下得急促起来,雨点打得船舱噼啪作响,俞成龙又低声说:“子常,睡一会儿吧。”

秦子常往后靠了靠身体,说:“俞大哥,我们都睡会儿吧。”

……

黎明时分,雨渐渐停歇,两艘木船在王岙村的渡口靠岸,俞成龙嘱咐船家,把船划进一二里外的芦苇荡里隐藏,以三声枪响为号,听到枪声,速来接应。

团丁们纷纷离船登岸,待两艘木船消失在烟波浩渺的江面,俞成龙叫过叶付龙说:“我们先找隐蔽之处藏身,你对这里熟悉,就由你前面带路。“

叶付龙低声说:“穿过前方稻田,有一座小山,山上树木繁茂,我们就去那里。”

俞成龙说:“好,趁天还没大亮,我们赶紧走。”

二十个人排成一队,都弓着身,一路小跑,穿过已经收割过的稻田,悄无声息地来到小山脚下。

他们一路披荆斩棘,浑身泥泞地爬到山顶时,整个村庄便尽收眼底。

起床的农户家里开始生火做饭,升起的炊烟被空气里的水汽打湿,沉甸甸地浮在屋顶上,无法升起;鸡鸣犬吠之声也随之清晰地传来,村庄从雨夜里慢慢地苏醒。

村外的打谷场上,参差不齐地堆放着圆丘似的草垛;一个上午,都不见有人出来,偶尔传到山顶的说话声,也稍纵即逝,沉闷的气氛笼罩着村庄,只有一片片成群的麻雀在空荡荡的稻田里飞起、落下。

接近中午时,渡口方向传来嘈杂的人声;稍后,十几个背着枪的土匪从渡口和稻田之间的树林里钻了出来,他们一路大呼小叫,沿着田间小路向村庄走去。

“十六个。”叶付龙低声说。

“渡口应该还有。”秦子常说。

俞成龙说:“先等他们进村,不要着急。”

团丁们躲在山顶的树丛后面,个个屏声静气,此时阳光透过云层,光芒四射。

忽然,村庄里响起紧密的锣声,锣声响过,便传来土匪扯着喉咙的吆喝声,“各家各户听好了,赶快把你们应交的稻谷送到渡口的船上,按我们约定好的数量,一颗都不能少。”

锣声和喊话声在村庄里此起彼伏,村庄里开始人头涌动,土匪四处散开,开始挨家挨户去催粮。

约摸半个时辰后,农户纷纷从自己家里涌向通往渡口的田间小路,独轮车、双轮车,肩扛着、担挑着、手提着……人们沿着小路,浩浩荡荡向渡口走去。

土匪们手里抓着鸡、提着鸭、拖着鹅在一户宽敞的农户院里聚集;俞成龙低声说:“好,他们要在这里吃饭,等他们吃饭时,我们动手。”

秦子常点头说:“渡口那边的土匪怎么办?”

叶付龙说:“派过去几个人,分头干掉土匪。”

俞成龙说:“到时一起行动。”

果如俞成龙所料,土匪把鸡、鸭、鹅丢到院子里,便开始拉桌搬凳,两副桌凳搬好,他们便围成两伙,掷骰子,赌起钱来。

叶付龙低声说:“他们一会儿要是喝酒就好了。”

陈富贵悄悄地凑过来说:“我敢保,他们准喝。”

俞成龙盯着院子里的土匪,微微点了点头说:“那我们就等他们喝多了再下手。”

田间小路塞满了送粮的人们,他们一趟又一趟地来往在自家和渡口之间,直到把土匪给订下的粮食数量送够为止。

秦子常在俞成龙耳边低语了几句,俞成龙点头称是,他把叶付龙叫到身边,低声说:“趁现在农户送粮,人头杂乱,派一个人混到送粮的队伍里,去查看一下渡口的情况。”

叶付龙悄声说:“好,还是我去吧。”

叶付龙把枪交给身边的团丁,一溜烟似的连滑带跑来至山脚,斜刺着穿过稻田,又大摇大摆地混进了农户送粮的队伍,虽有人注意到叶付龙走进田间小路,但急于往渡口运粮,也无暇顾及。

叶付龙夹在送粮的队伍里,穿过稻田和渡口之间的树林,看见一艘木船停靠在渡口;两个持枪土匪面向木船,站在岸上,正在和船上登记农户送粮数量的土匪说话;甲板上还坐着两个人,看样子是两个船夫;叶付龙扭身又混在往回走的农户队伍里,穿过树林,在田间小路上走了一小段,便岔进稻田里。

忽然有人问叶付龙:“你去稻田干嘛。”

叶付龙头也不回答道:“拉屎。”

问话的人便不再理会,继续往村庄走去。

叶付龙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来到俞成龙跟前,把刚才看到的情况告诉俞成龙,俞成龙说:“你先安排三个人,我们下山后,让他们三个去渡口。”

一个时辰后,田间小路上的送粮人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三两个人,土匪也撤去赌具,摆上酒肉,大嚼大咽起来。

黄月明低声说:“俞团领,我们下山吧。”

俞成龙摇摇头说:“再等等。”

又过了半个时辰,土匪吆五喝六的划拳声逐渐冷淡,俞成龙一挥手,率先向小山下冲去,团丁们紧随其后,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山脚下,叶付龙挑选的三名团丁向渡口方向跑去,剩下的人穿过稻田,奔向村庄。

十五个人冲进村庄,一字排开,沿着街巷直奔土匪所在的农户家里,并迅速把院子包围起来,院子里的土匪仍在划拳行令,丝毫没有觉察。

忽然从渡口传来几声枪响,院子里的土匪乱成一锅粥,他们东倒西歪地在地上寻找枪支,土匪们胡乱地喊叫着,“有,有情况,有情况。”

俞成龙一脚踹开院门,大喝一声,“都不许动。”

几个找到枪的土匪刚端起枪,篱笆外一片枪声响起,土匪纷纷栽倒在地;院子里顷刻间枪声大作,鬼哭狼嚎,盘碗崩裂;俞成龙大呼:“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团丁们根本听不到俞成龙的命令,只管一个劲地瞄准土匪开枪,十六个土匪横七竖八地躺死在地上,团丁还在瞄准尸体射击,俞成龙挥动盒子枪,朝天“砰砰”放枪,仍无济于事。

枪声终于停了下来,团丁们相互守望着:“都打死了。”

“都打死了。”

“那个还在动。”

砰,又是一声枪响。

俞成龙呆愣在院子里,秦子常走到俞成龙身边说:“俞大哥,我们得赶紧走了。”

俞成龙回过神来,看着满地的土匪尸体,喃喃地说:“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这时,派去渡口的三个团丁也从渡口跑过来,三人喘息着说:“岸上的两个打死了,船上的三个驾船跑掉了。”

俞成龙集结队伍,离开村庄,快速向渡口奔去。

王岙村的村民,悄悄地从自家院落探出头,往外面张望……

大家来到渡口,叶付龙对天鸣枪三声,等了有半个时辰,才看到两艘木船远远地向渡口划来,他们登上船时,天色暗了下来。

上了船后,团丁们群情激奋,欢呼雀跃。

“真他妈痛快!”

“我打了他七八枪,他身上就有七八个窟窿。”

“我打了十枪,就是十个洞。”

“土匪连一枪也没放,这仗打的不过瘾。”

“土匪要是放枪,咱就不见得能毫发无损地回来。”

“你别长土匪志气,他们的枪法没那么准。”

“我好像听见俞团领让我们停止射击了。”

“不可能,俞团领才不会。”

“这些土匪好歹也酒足饭饱了,至少当不了饿死鬼。”

“妥,团领指挥的真是妥……”

俞成龙心事重重地坐在船舱里,一言不发,秦子常把水袋递过来,问道:“俞大哥,你怎么了?”

俞成龙摇摇手,叹息一声说:“王岙村,恐怕,恐怕要遭殃了。”

秦子常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俞大哥,我们事先没想那么多,要不现在回去通知村民,暂时躲避一下吧。”

俞成龙起身走出船舱,站到甲板上,凝视着黑漆漆的江面,自言自语地说:“该来的,迟早都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