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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爷带墩子去龙门镇买回了做木工活的整套工具,刨子、大锯,中锯,小锯、斧头、凿子、锤子、墨斗、木尺、手钻,清油等,秦老爷问墩子是否需要买包洋钉,墩子说,不用,一颗都不用。

回到秦家庄,秦老爷让长工们把前院正屋靠东的房间腾开,给墩子做木工间,让墩子以后就不要去地里干活,专心修复家具。

墩子做梦都想不到,会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木工间,他由衷地感激秦老爷的慷慨,至少暂时不用风吹日晒地在田里劳作。

墩子狠下心来,一定要把那些旧家具修理得完好如初,甚至更美更精。

墩子除了吃饭睡觉外,全部时间都在木工间里度过。

秦老爷和顾氏也经常到木工间里看墩子干活,他们越来越觉得墩子是个手艺高超的匠人,最初他们还担心墩子年纪尚小,说不定还会损毁旧家具,如今在他精心修复下,一件件器物神奇地变了模样,秦老爷和顾氏每次看到一件作品完成,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一个月后,所有的旧家具都变成崭新牢固而且散发着香气的名贵家当,秦老爷选了个良辰吉日,让长工们把他和顾氏屋里的家具全部搬了出来,依次把翻新家具摆了进去。

替换下来家具,又挪进了墩子的木工间,秦老爷让把这些再翻新一遍,准备布置到大少爷和二少爷的房间。

温暖的三月,院子里的木兰树长满了花骨朵,秦老爷让墩子在木工间支起一张简易的木板床,把棚屋里的铺盖搬过来,住进了木工间里。

在墩子刚搬进宅院时的一个早晨,天还没亮,墩子在睡梦中被院子里说话声惊醒。

“老爷,该回了,你得保重身体啊!”

墩子听出是顾氏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听到苏腊月屋门响声,然后是向后院走去的脚步声和秦老爷一声轻微的咳嗽。

墩子确信不是生人闯进宅院,翻个身又进入了梦乡。

自那天以后,每隔五六天,凌晨的院子里都会传来顾氏体贴的呼唤,以及呼唤之后的脚步声和秦老爷轻微的咳嗽声,每次听到这些声音,墩子都有心慌肉跳的感觉。

一个月来,墩子整天呆在木工间,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直到有一天张长工从秦老爷屋里出来,进木工间和墩子拉话,墩子才知道已经到了播种的季节。

张长工手里提着一个装满种子的白布袋子,坐在墩子的床上,墩子边忙活边和张长工说话。

“没想到你个黑娃子还有这本事,信球的很呀!”张长工羡慕地看着墩子。

“哥,我就是喜欢这活。”墩子说。

“墩子,你看这是什么种子?”张长工敞开布袋口,让墩子看。

墩子走过来,伸手抓了一把细碎的黑灰色的种子,并不认识。

“不认识吧,我种了半辈子地,也没见过这东西。秦老爷说这是罂粟。”张长工告诉墩子。

“什么树?”墩子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秦老爷说,到采收时就是银子,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张长工说。

“种银子?收银子?”墩子更懵了。

“嗯,种这细米子,秋天收银子。”张长工附和着墩子说。

墩子一松手,种子沙沙地落进口袋,墩子忽然觉得外面的世界真大,总是有许多自己没见过的新鲜事物。

“墩子,这回都能闻到东耳房的味了吧,离的这么近。”张长工诡秘地说。

“味,什么味?”墩子一脸不解。

“嘿嘿嘿……走了,种子这么小,要是风大,一颗也播不到田里。”张长工边笑边起身离开。

墩子对张长工的话一时还没明白过来,仔细一想,脸腾的红了,这个张长工,专爱拉这些话。

自打墩子搬进宅院,前后庭院的打扫都由墩子主动承担起来,厨房水缸里的水也总是被 墩子担得满满的。

一个木兰花挂满枝头的下午,苏腊月在木兰树下洗衣服,墩子去井台担了一担水放在苏腊月身边,苏腊月穿着斜襟小袄,挽起袖子,露出一段葱白似的手臂。

“这么暖和的天,你还穿着棉袄,该换了。”苏腊月看着墩子说。

“奥,是,热了。”墩子红着脸说。

“墩子,你看这木盆老是漏水。”苏腊月抬起胳脯,擦拭了一下溅到额角的水珠。

“这个,这个不难,等二姨洗好衣服,我给修一下就好了。”墩子看着木盆下渗出的一滩洗衣水说。

“这个也能修吗?那就太好了。”苏腊月仰起粉嫩的脸说。

“能,能,能修。”墩子边说边飞快走进木工间。

苏腊月看着墩子的窘相,抿嘴偷偷地笑了。

整个晚上,墩子都在精心地修复木盆,他细细地打磨每一片木料,每两块木片的结合处他都要反复检查,直到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空隙。

修复木盆甚至比翻新一件家具花费的功夫还要大。

第二天早晨,当苏腊月打开屋门,看到门口放着崭新的木盆时,心里涌起一丝暖意,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

第二批翻新过的家具分别搬进大少爷二少爷的房间时,预示着墩子离开宅院回到棚屋的时间到了。

墩子把所有的木工工具都擦拭干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使用它们,他用麻纸把每件锃亮的工具包裹好,放进他专门做的木箱里,盖上箱盖时,墩子心里空空的,有点失落。

四月里的一场雨,山坡沟梁开始返青,播下的种子也在土壤里蠢蠢发芽。

这个时节地里基本没有什么活计,秦老爷待长工从不刻薄,他允许长工们在农闲时回家探亲,也不克扣长工工钱。

罗三自从正月过来,就发了眼疾,最近更加严重,看什么都是模糊不清,因此和秦老爷告了假,回家治疗休养。

墩子本来想护送罗三回家,但罗三一走,牲口势必没人照料,而且张长工、麻子、来锁子都要家里去,这边就没了人手,秦老爷也专意要留下墩子,所以罗三只能独自上路。

人都在时,大家各司其职,活计显得条理分明。现在只剩墩子一人,即要照料牲畜,又得隔三岔五去田地查看,还得担水劈柴打扫庭院,墩子这下就忙得焦头烂额。

墩子每天都是这么忙乱,每天都是汗流浃背。

这天墩子在田地里耽搁了时间,回来时已过了晌午,虽已是饥肠辘辘,但他不愿去打搅苏腊月,因为正是歇午觉的时间。

但转念一想,这几天忙忙碌碌,没顾上担水,估计水缸里的水不多了。

墩子放轻脚步走进院子,刚到厨房门口提起木桶,苏腊月打开屋门走出来,“今天回来晚了,饭给你留着呢。”

墩子担起水桶边走边说:“我先去担水。”

墩子一口气把水缸担满,苏腊月已经把咸菜碟和辣椒碟放在青石板上。

苏腊月又端出一碗油泼面走到墩子跟前,这次她没用木盘拖着面碗,墩子伸出双手接面时,自己的手和苏腊月的手叠在一起,墩子像中了魔障,端也不是,抽出手又怕碗摔到地上,豆大的汗珠从脑门滚了下来。

苏腊月轻轻把手抽出来,微笑着对墩子说:“快吃吧,面都要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