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湘察觉到了，也从后视镜看他，“我想好了，我不仅要打官司，之后我还要推动自媒体舆论扩大案子影响力，那会儿和张队在问询室我就想明白了。”
齐天盛目光移到车外皱皱眉，“肖湘想听我说，我的真实想法吗？”
肖湘靠椅背侧过身看齐天盛，“你说呗。”
齐天盛扭头看肖湘头发遮住半张脸，伸手想帮她顺头发，肖湘眼看他伸向自己的手紧缩起肩膀往后躲，“干嘛，别碰我！”她语气微冷，瞬间面色白好几度。
齐天盛没想到肖湘会是这表现，“你头发遮眼睛了。”他手重握回方向盘，想起喝多酒帮她扎头发的情景，她在人前貌似还和他挺亲近，人后却与他划清界限了。
肖湘再向后人几乎靠到车门了，“遮就遮吧，耳朵能听到！”
肖湘这样拉开距离，让齐天盛颇有挫败感，“我是想，我们这边直接公诉就好，可以刑事附带民事赔偿，你不用出面一样维权。我不想你暴露在人前，刑警得罪人挺多的，今天是金家兄弟，明天保不齐谁又从监狱出来了……”
“你怕再有人报复？”
“嗯。”
“那也报复不到我头上，我又不是你的谁，放心以后躲你远远的！”
齐天盛听这话，心里更难受。
肖湘还在那挺认真的说话，“我也怕报复！但不是报复我，是报复你未来的老婆孩子，是千千万万的警察家属！所以说，我要请大律师诉讼，我们打的就不是一场官司！我们是站在受迫害警察家属角度，打给所有意图威胁警察家属的歹徒看！”
齐天盛即便没转头，也感受到了肖湘眼里的寒光。
外面信号灯变红，他转头去看肖湘，她莹白的脸上虽然此刻少光泽，但她浅棕色的黛眉，高挺的鼻梁组合在她憔悴的脸上有几分破碎的美感，这样的女子，会让男人生出保护欲。他想挡在前面保护她，可她却想自己冲出来为一个群体而战。
“你这样看我干嘛！知道吗，欧美有些国家用的就是判例法法系，就是过去有类似的案子是这样裁决审判的，之后再发生同类的案子，就可以按先前那案子审判裁决定罪！用我们中国话理解，就是杀鸡儆猴！为的就是案件之后的威慑力，我想要的就是这效果。”
肖湘说完扬起下巴拢头发，看齐天盛时黑亮的水眸坚定且有力，“我们要维护的不只是我，而是警察家属这个群体的权益！”
齐天盛吞吞喉，耳边传来后面车的喇叭声，他转头开车，唇角抿抿，在心底品味肖湘，不只是她的话，还有她的人。以前，一直觉得她不加修饰的美，大气自然、恬静耐看才让他百看不厌的，这刻才发现她瞪大眼睛时的美带有冷艳的攻击性，连下颌线都透出了倔强不可侵犯。
肖湘安静片刻，“你会支持我，对吗？”
齐天盛还没回话。
肖湘又自言自语道，“还有，桑老师他应该也会支持吧。我是觉得这种伤筋动骨、耗时耗力的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把它的能量最大化，这样才有意义。否则，我们消耗精力，动用资源不值得。”
齐天盛听出来了，肖湘要这样做，不只是出气冲动之下的决定。
肖湘静坐一会儿感叹道，“有时觉得桑老师说话特别有道理。”
“他说资源要慎用，不是不用，用了就要珍惜用。”肖湘点点头，“我得珍惜用！桑老师还说，人吃五谷杂粮就无法免俗。是的，总要有粮填饱肚子。我们的老年公寓办起来用钱的地方会特别多，辛老师还想对无支付能力的老人免费，我们要让那样的老人吃饱穿暖，只靠我们自己的收入填补是不够的！”她转头看齐天盛，“所以，齐天盛我要合理合法的劫富济贫！”
齐天盛皱皱眉，没太懂。
“张队说金志旺兄弟经济状况不错，我想要他们的钱！那样我们老年公寓或多或少就进笔运营资金。”肖湘仰头去摸脖子上两公分长的伤口，“那样我的血就不白流……”
齐天盛沉默着不说话。
肖湘安静良久，“今天开车怎么不放音乐了，好安静！”
齐天盛没说话，开了音乐。一首歌从中间响起来:
“那样浓烈的爱再也无法给，伤感一夜一夜……”
车里只有歌声，两人都不说话，肖湘静听片刻。
“依然拣尽寒枝不肯安歇，微带着后悔，寂寞沙洲我该思念谁……”
车里有歌声，也让肖湘感觉静得尴尬。她第一次体会到，齐天盛不说话时，她会尴尬。
她听不下去了蹙起眉，“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这是苏轼被贬黄州时写的词《卜算子》，人家本意是说自己孤单没落的状态，现在都被唱成情歌了！而且反响还不错，上次采访时听说，他夏末真要来滨江开演唱会，主题是《黄昏》。”
齐天盛扭头看她，“现在播这首歌就是。”
肖湘看着车载显示器界面，“感觉这歌手的歌都挺伤感。”
齐天盛再看她，“不想听，我关掉？”
“放着吧，有点声音，省得心慌。”肖湘抱上肩，“有点冷。”
齐天盛关空调。
“不用关，你开着吧，大热天的我冷，你又不冷。”
齐天盛感觉今天做什么都不会了，也都不对了。
肖湘缩肩闭上眼睛，不说话缓解尴尬最好的方式是睡觉。她以为自己睡不着，可不知过多久竟睡着了。
可她睡得并不踏实，隐约的开门声惊醒她，她睁开眼慌乱地往车座椅里缩肩。
西沉的太阳从开着那侧车门照进来，晃得她睁不开眼，她紧抓着身前的衣服裹紧自己喊，“齐天盛，齐天盛……”
“我在！”齐天盛坐上来关好车门。
肖湘看清身边的人，手捂胸口半晌才缓过神儿来，“你吓我一跳！”
齐天盛伸手想去安慰，但看她在警服里缩成团儿，半路垂下手。“不好意思！”
肖湘彻底醒透坐正身，“什么味啊？”她下意识拿起盖在身上的警服到鼻孔去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