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盛没说话，不屑地扯开唇角，他面上浮出屌屌的痞邪神情，让肖湘想起了他以前和人打架时的惯常表情。
齐天盛猛吸几口烟，把剩的大半支烟吐出去，那火星带着没落的光坠落，他踩灭星点儿火光，脚步随之迈开。
肖湘知他要行动，头伸出车外压着嗓子问，“不带武器吗？”她把警棍递过去。
齐天盛摆摆手，走了。
肖湘依旧目不转睛盯着男人背影消失的位置，在心里数数计算时间。
这次，齐天盛走了才五分钟，那黑森林里传来嘭地一声，紧接着是声惨叫，又是喊声“雷大志！”
接连三声之后，再无任何人类声音，被惊起的乌鸦呱呱地盘旋飞起。
肖湘手里紧攥着警棍，死盯着齐天盛离开的方向侧耳倾听。
又过五分钟，有唰唰的草叶声和脚步声，有个黑影晃出来步履蹒跚。
肖湘还没看清，就听齐天盛喊她，“肖湘来帮忙！”
肖湘紧攥着警棍下车腿有点发颤，她到养路沟底才看到齐天盛抱着个人。
肖湘不再小心翼翼，三两步到近前，伸出手却不知该怎么帮。
齐天盛看肖湘攥着警棍，“扔下，帮我搭把手抬他腿。”
肖湘照做，两人合力把雷大志抬上车，肖湘低头去看她托那部分男人腿愣了愣，目测两条腿不一样长还有粗细差异。
“那有纸，帮我拿。”齐天盛见肖湘愣着不动解释道，“他有严重的小儿麻痹，两腿不一样。奔60的人，走都走不快，更别说跑了。”
肖湘回过神儿，注意到齐天盛一手按着逃犯的头，鲜红的血液正顺着他指缝往外冒，她赶紧递纸。
齐天盛接纸按到逃犯额头没一会儿纸被血染透了，“不行，纸没用。”
“那怎么办？”
齐天盛抬头看肖湘，正瞧见她脖子上的丝巾抬手就扯，肖湘傻愣住。
她几秒钟回过神儿，“唉，不行……”
已经来不及了，齐天盛正将她那价格不菲的奢侈品丝巾按到逃犯出血点上。
肖湘看齐天盛手指灵巧地缠绕逃犯额头，很心疼还很生气，“经我同意了吗，很珍贵的！”
“丝巾和人命，哪个更贵？”
“可他是个逃跑的重刑犯！”
“犯人怎么了，犯人就没资格活命？”齐天盛用靠垫给逃犯头垫高，手才完全解放，关上车门抬眼看肖湘，“他是人，又不是畜生！”
肖湘更气，她最珍贵的装饰品就是这条丝巾，还不是买的。是入行两年她做成第一个纪录片，采访那位着名老奶奶送的，而今老人作古，丝巾纪念意义就更大了。
“这丝巾是别人送的，对我来说很重要！是逃犯有人权，我在帮你，也在尊重，但你有尊重我吗？你问都不问，伸手就解……”
“我是解你扣子，还是扒你衣服了？别那么矫情行吗，和人命相比其他都是轻的。人送的很贵我听懂了，之后赔给你，不就爱马仕嘛。能送这东西的，无非就是你瞧上眼儿的男人。”齐天盛压一晚上的火被勾出来，就口无遮拦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肖湘那点儿厌恶全写脸上，“你把人打成这样前，想过他的人权吗？”
齐天盛被肖湘厌弃的神情刺痛，曾经对他不屑一顾的白月光女神，15年后重逢，即便他要务在身还挤时间、利用工作之便帮她，她亦如当年那般瞧不上他。
他恨恨地甩手绕过车，“我没打，他是撞树自杀！”
肖湘懵了，一个重刑犯越狱后撞树自杀？这是什么逻辑？
肖湘手机响她接电话，简单说几句挂断。
齐天盛也在车另侧打电话他声音又低又沉。
“你和上级汇报就实话实说，说他最近总哭，也不怎么吃饭，精神萎靡，有抑郁倾向。看上边怎么弄，是给申请保外就医，还是给派心理医生治疗……”
肖湘听齐天盛讲完电话，开口道别，“你忙工作吧，我先走了！”说完，她转身就走。
齐天盛在后面叫她，“喂，你就这么走了？”
肖湘在车尾灯处回头看，“那要我怎么样，千恩万谢？”她转正身在尾灯光里朝他90°深鞠躬，“齐警官谢谢您，今天您受累了，有劳了！”
齐天盛看着被暖光柱照亮的倩影，她此刻美得如夜空疏冷的月色，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他心头五味杂陈上前拉起她，放平语气，“我不是那意思！这黑灯瞎火的坟圈子，离着居民区十多公里，走回去能行？我的意思是，一起回去，我送你。”
“不用！”肖湘见远处有车灯闪烁，“我自己找车。”她拿出了手机。
齐天盛无奈，“大小姐，你当这是哪？首都还是省会？这是莲池洲，手机约车也不是大城市那个约法儿！”
肖湘朝开过来的车招手，整晚上这是她唯一看到的过路车。
齐天盛扭头去看，“知道你清高有性格，外人面前忍忍，留点面子！”
迎面开来的车停下，肖湘还没动，齐天盛就大声喊，“调头，过来！”
那边司机落下车窗，“师父，120在后头分分钟到！”
肖湘无奈，以为拦到车，岂不知是人家徒弟。
那边司机下车，朝齐天盛点头哈腰，“师父！”
那个人走到齐天盛吉普车前，肖湘才看清是很年轻的小警察，小警察看到肖湘先是一愣，继而看向齐天盛，“师父，这位是？”
“跟你没关系！120到了，抬人。”
齐天盛拉开后车门，小警察还不放心似的看看肖湘，压着声音问，“师父，是上面派来的……”
“干活，别废话！”齐天盛自顾自地把车上的伤者抱出来。
120车到位，齐天盛把人送过去，小警察去帮忙。
齐天盛放下人，下巴朝担架床点，“铐上，基本工作不会！”
“会，会！”
齐天盛回车边，看后座全是血又喊，“猴子，来擦擦！”
“来嘞！”小警察翻出条抹布一溜烟跑过来，“师父，谁跟车？”
“你跟，我还有事儿。”
肖湘不咸不淡地站旁边看，想跟120车回居民区，正苦想该如何开口。
那小警察闲闲问句，“还要去找你未来丈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