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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事情木朝晖从来不在家里说,他并不要求木眠一定要继承公司。

所以那时木眠到后来才也知道木朝晖因为公司周转不开,借了高利贷。

再后来就是公司生意越做越差,高利贷利滚利越来越多,他自然是还不上。

此时此刻和木朝晖对峙,他突然觉得好累好累,那三年照顾母亲,没日没夜的打工赚钱他从没有感觉到一丝疲倦。

父亲走了,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要照顾好妈妈。

这是他的父亲教他的。

手指被塑料袋勒得生疼,对面单元楼的灯光往下一打,木眠回过神来。

家里还有人在等他回去吃饭。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木眠的声音听不出起伏。

木朝晖抿着唇没有说话,自从那天他在视频里看见了木眠。

他儿子现在是大明星了,身上随便一件衣服都要上万,生活条件比当初家里没有破产的时候还要优渥。

木朝晖立马就辞了那个又苦又累的工作,在辰星附近租了一个小公寓,蹲守了半个月,想方设法终于跟进了这个小区。

木眠自嘲地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和妈妈的手机号码,这么多年一直没换过。”

因为没有看到木朝晖的尸体,木眠不死心,心中仍有一丝侥幸心理。

也许他的父亲会在某一天给他打电话。

所以他的手机号一直没有换过。

三年来,他的父亲明明安然无恙,却一次都没有联系过他们。

木朝晖愣在原地,脸上火辣辣地,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

“对不起......”

木眠看着男人低垂着眼睛,声音冷淡:“既然这三年你没想过找我们,以后也不用来了。”

“我和妈妈就当你死了。”

木眠说完,伸手拉开单元门就要往里走。

木朝晖脸色突变,他为了来找他,工作都辞了,还花了所有的钱租了一个方便他找人的公寓。

要是木眠不承认他,他不仅什么都捞不到,也不可能再回去了。

这么多年,他顶着张武的名字生活,在公众场合都是遮遮掩掩,生怕被人认出来。

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他还得回去还那些债务,说不定还要去坐牢......

不行,绝不可以。

他用力拽住木眠的手,木眠没站稳,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不管怎么样,我是你爸爸,你不能不管我!”

木眠嗓音干涩,稳住身形后反问:“你想我怎么管你?”

木朝晖脸色苍白,半张脸都在阴影中:“你、你得给我养老。”

面前的男人很陌生,一双眼睛在黑夜中显得浑浊不堪,哪里还有当年为人父亲的模样。

木眠并没有放任他不管的打算。

无论如何,木朝晖是他的父亲。

起码在他人生的前十几年,他的父亲除了不经常回家,也还算称职。

可现在,这个男人颐指气使地要求他让他给他养老。

木眠的嗓音有些发哑,亲自揭开了木朝晖的真面目:“你知道我现在有钱了,是吗?”

男人目光一顿,脚步猛然僵住。

木眠又说了一遍,“你之所以来找我,是因为知道我有钱了,对吗?”

木眠发了专辑,拍了不少广告,也给不少影视剧唱了oSt,他现在确实有钱了。

所以木朝晖回来找他了。

仅仅是因为他的钱,并不是因为他是木眠的父亲。

心思被木眠猜中,木朝晖面上有些挂不住,可在儿子的面前,他仍旧摆出一副父亲的姿态。

“你知道我这三年过得有多难吗?”

木朝晖手心向上瘫在木眠面前,“我每天都工地,做着最脏最累的活计,因为交不出身份证,明明和其他人做一样的工作,我的工资比他们少了一半。”

他的手掌上都是老茧,是长时间干体力活最好的证明。

木眠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神色中掺杂着些冷意,问:“你知道张武的家人向我和妈妈索要赔偿吗?”

木朝晖没说话,眼神飘忽。

“他是你的司机,出了车祸后他不知所踪,他的家人找上门来,母亲被他们激得犯了病,差点崩溃。”

“你明明知道,妈妈的病,最受不得刺激。”

他总以为,当年的事情早已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里。

可现在回想起来的时候,木眠突然间发现,原来就连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木朝晖的死,和天文数字一般的债务,将单薄的母子俩压得喘不过气。

那些人的每一个表情,对他们母子俩说的每一句话,木眠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父债子偿。”

“你爸爸就算是死了,你也得还钱。”

......

因为“父债子偿”这四个字,木眠揽下了不属于自己的债务。

少年一夜之间长大,用自己尚未丰满羽翼替自己的母亲遮蔽风雨,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面前的男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手不安地扣着衣角:“我不是故意丢下你们不管,我也是没办法啊。”

这句话他说得轻飘飘的,木眠却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东西重重捶了一下,让他没有喘息的余地。

夏天的晚风很燥热,昨天的一场大雨也没有浇灭暑气。

面对木眠的责问,木朝晖的衣衫早已经湿透。

“什么没办法,是没办法跟我们过苦日子,还是觉得我和妈妈是你的累赘?”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可是你爸,你难道要我跪下来求你吗?”木朝晖低声嘶吼着。

木眠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男人脸上,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好似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这个男人,真是他的父亲吗?

木眠闭上了眼睛,说:“妈妈还在等我回家吃饭,我先走了。”

木朝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气急败坏挡在他面前:“你不能走,你是我儿子。”

儿子养老子,天经地义。

木眠现在有钱了,就要给他。

无论他做了什么,他都是木眠的亲爸,木眠就有义务赡养他!

他要什么木眠就得给他什么。

木眠不应该怪他的,要怪就怪陈亦雅是个精神病患者,这个病是家族遗传,说不定木眠也有精神病。

谁能忍受和两个神经病在一起生活,他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所有人都会做的选择。

他死缠烂打让木眠生出浓重的疲倦,他仰头看了一眼。

小区里的住户都开着灯,一家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一家一户的灯光,温暖又充满归属感。

他的家里,也有人在等他的。

他想回去了,他想祁肆言了。

沉默半晌后,木眠听见自己终于妥协了,“你要多少?”

听见他终于松口,木朝晖浑浊的眼球中散发出光芒:“五十万,我只要五十万就好。”

木眠试图从他的眼中看出些许自责亦或是别的什么,可是没有。

男人的眼中满是贪婪和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