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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李寒便早早起身。

睡在杨家的客房里,陌生的环境下还是不太习惯。

远不如在狱中待着的那段时间,倒头就睡,双眼一闭啥也不用操心。

如今鹅大人也不知所踪,下场不好的话便是烈火油烹,上了人家的餐桌。

“咚咚——”

“公子,起身了嘛,给你送些吃食。”小草语气轻柔。

“进来吧!”

小草进了门,见李寒穿着宽松的白袍,健硕的身体若隐若现,脸上快速浮现一抹尴尬的潮红。

“公子,睡得……还习惯吗?快吃吧。”

李寒年纪也就大她几岁,且外貌俊朗凌厉,龙虎般的躯体增添一丝坚毅之色。

小草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识到男人蕴含的阳刚炽热之气,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李寒并不知道她脑瓜子想什么,坐下来便开吃。

李寒见小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抬头客气道:“小草姑娘,一起吃?”

“不了不了,公子。”小草连忙挥手,像是被偷窥被识破一般慌忙,“我早上已经吃过了,今天大小姐还有事,便让我告知公子您,今日自行去外面走走,不必等她。”

正好李寒也对京都充满了好奇,乾元最宏伟的城市,帝国最强大的地方。

因此匆忙吃完早饭,跟小草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杨府。

小草看着潇洒离去的李寒,怔怔有些发呆 ,十几岁的年纪正值情窦初开,心里便是想着:“此人倒也长得好看,不知他家境如何,若是寻常人家……大小姐应该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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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寒刚出了门,到了街头转角,一辆马车停在一边。

马车上一位侍从撩起帘子,恭敬地说道:“李公子,我家少爷有请?”

“你家少爷?我在这京可不记得有熟人。”李寒见这侍从还挺有礼貌,心里感觉还有点奇怪,怎么会有人来请自己?

看这马车想来这位“少爷”也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李公子到了就知道,少爷还在等你呢。”侍从还是斯斯文文的,并没有直说。

“带路吧。”李寒对这位“少爷”也十分好奇,也就顺着上了马车。

京都繁华程度远超李寒想象,只是这街道就用青石板铺得严丝合缝,非常平整,马车一路走得四平八稳。

街道两侧招牌多种多样,建筑整齐有序,周围的人穿着的衣服颜色也艳丽多彩,女子妆容穿着都十分大胆。

不像其他县府,除了豪绅子弟,多数百姓身上基本就是黑灰蓝,神色也带着迷茫麻木。

李寒不得不感叹,乾元经济与文化的中心点就是不一样。

此时路边的人看到这俩马车走来纷纷避开,生怕惹上了马车的主人。

对着马车内的李寒投来敬畏的目光。

这倒是让李寒对这马车的主人好奇心不断攀升,此人的名声必然是连平民百姓都知晓的人物。

马车一路绕着大路走了近一个时辰,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减少,而后马车停在了一个豪气的宅邸大门前。

门前十分宽阔,有着十几个侍卫把守,一些高处竟还有暗哨跟弩箭。

李寒下了马车,抬头看去,上面写着三个端端正正的大字“平天阁”。

“李公子请进吧。”

进入了平天阁大门,才知道里面的宽阔,俨然是圈下了一个园林一般。

各种装饰古香古色,亭台楼阁样样俱全,飞鸟走兽,雾气袅袅,竟有种超脱于世俗的感觉。

李寒还看到有些坪地一排排人正在打坐,仔细一观察竟然都是修道者,正在吸纳天地灵气。

虽说这些人基本都是聚气期的修道者,但也让李寒看呆了眼,第一次见到有这么多修道者聚在一起,心里暗自揣摩这平天阁到底是什么来路?

从这一路看下来,至少一方大势力是肯定的了,只是这些眼前修道者,怕也顶得过大半东海府的兵力了,只是放在整个乾元是什么地位还不得而知。

李寒被侍从引领着来到一个亭台前,前方一如镜的湖水,此时正是荷叶盛开的季节,一群白鹭踩着天空正在优雅地捕食。

亭台下坐着一席青衣的男子,看到李寒过来微微一笑,作势一请说道:“李公子请坐吧,不要拘谨。”

“是你?当日听审的那个人?”李寒有些惊讶,这人的声音辨识度太高了,一听就想起来了。

“在下平天阁——章子画。”章子画点点头,给李寒倒了一杯茶。

“初春采摘的贡茶,皇家御用的茶叶,不可多得,尝尝。”

李寒鼻子一闻,香气扑鼻,果然跟以前队里喝的泡成一大壶的茶叶不同,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喝上天子才能喝的茶叶。

李寒请抿一口,又感觉没有闻着那么香,着实奇怪。

再观察眼前这章子画,俊俏地像个女的,皮肤白皙干净,动作也如此优雅,要不是看骨相及眉眼有种凌厉摄人之感,李寒都觉得是个女扮男装之人。

“这茶……嗯,好喝,你我不曾相识,为何救我?”李寒开门见山直接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

当日再堂审之时就能隐约察觉到章子画不断把话题引开,不经意之间把水搅浑,让其他人都不敢下定论,这才让他逃过一劫。

“救了不就认识了?至于为什么……”章子画嘴角轻轻一挑,意味十足。

“李公子本就是清白之身,杀了厉无良也算为民除害了。我不过只是顺水推舟做个人情罢了。”

李寒只觉得背后有点发麻,这章子画要是个女的还好,但是他是男的,怎么动作感觉有一丝邪气。

“直说吧,有什么条件?”李寒不认为这章子画真就那么好心。

这平天阁这么大的势力,凭什么要给自己做人情?自己扔在人堆里也就显得个高了点,嗯,还帅了点!

章子画从背后拿出一叠厚厚的册子放在桌子上,推给了李寒,接着说道:“李寒兄弟还真是直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李寒打开书册,里面记载的皆是人名。

快速翻过之后,便看到自己以及老张头、大林等人。

“这是何意?”李寒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看起来像是一份名单,还都是囚犯的。

“里面所写的都是犯了错误之人,或是得罪了豪绅官员,亦或是罪名难以定夺。”章子画语气加强了一些,用手敲了下桌子,“最后这些人统统都成了死囚。”

李寒眉头一皱,手握紧了书册,问道:“你想说什么?”

“李寒,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心怀大义为民除害,最后落得个如此下场,你不甘心。”

章子画看向湖面,此时荷边的白鹭叼起一只鱼,飞向了远处,安静了一会儿开口道:“你认为你是鱼儿还是白鹭?”

李寒一愣,也不知道这章子画什么心思,还跟自己打起了谜语。

“我觉得我像荷花……”

“哈哈哈哈……李寒兄弟的回答果然巧妙。”章子画哑然失笑,没想到李寒敢这么回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只觉得这人还是挺有趣的。

“我观天下犹如这湖,百姓如鱼,强者如白鹭。白鹭高高在上,畅游于这广阔的天地之间。”

“而这湖中鱼成群结队,每日随波逐流乞求一安生之地,庆幸于今日被捕的是其他鱼儿,自身躲过灭顶之灾,然而到底也是白鹭的食物罢了……”

突然章子画语气一沉,其余正在捕食的白鹭察觉到一丝危险,纷纷踏着湖面飞起。

“但是这白鹭终究也是鹰的猎物……”

话音刚落,一只鹰急速俯冲,一双有力的爪子狠狠抓住了一只慌乱的白鹭,空中只留下数根飘落的白色羽毛。

李寒看着发生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要给自己如此举例,弱肉强食难道不正常吗,章子画这比喻还有何弦外之音?

而后突然顿悟,他是想说如今百姓如砧板鱼肉?那些豪绅官吏便是这白鹭?

“而有人选择当这荷叶,一副超脱于世,认为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入世却想脱俗,岂不可笑?”

章子画手一抬,一株荷花冉冉升起,随着章子画手慢慢合上,那荷花又断成数截落入湖水里。

“这事要给我一下下马威吗?”李寒眉头微皱,有何异动就拼了,自己可不会束手就擒。

“哈哈哈,李寒兄弟不要紧张!”章子画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得如沐春风,如此温和体贴。

“你看,这飞禽比作代做修道者如何?”

“弱肉强食,亘古未变。”李寒内心依旧戒备,此人行事不同于一般人,不知是敌是友。

章子画见李寒淡淡释放出的敌意,也不生气,继续说道:“弱肉强食?李公子当真把人看这些飞禽走兽不成,哈,或许连动物也不如。”

一会一个李寒兄弟,一会一个李公子,这章子画是根据自己回答来改变称呼不成?

要是自己回答得好一点会不会叫自己大兄弟?

李寒脑子也不知为何,这个时候想着奇奇怪怪的东西。

“自古以来,修道者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平民百姓生活却越加困顿,哪怕是乾元境内多数百姓都不得温饱,其余小国百姓更是低贱如牲畜苟活。”

“你说这修道者,修的到底是什么?”

“章……章大人,有话就直说吧,我不是读书人,听不懂禅意。”

章子画愣了一下,看着李寒露出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答道:“这世界弱肉强食不假,但我是人,人就应该平等,而不是高人一等就视平民命如草芥。”

“别看乾元立于诸国之巅,然而腐朽败败之事从未断绝。”章子画手指书册继续道:“某些人可以为了一己之私,把白的说成黑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寒放下书册,郑重道:“章大人,你是想跟我讨论治国之策?在下实在不懂这方面,既然豪绅官吏有问题,那就撤换他们不就好了?”

“李公子说得没错,但是事情并不轻巧,所谓沉疴难起。”

“而这根源便源于修道者!”

“修道者?”李寒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自古修道者都是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

传说修为大乘者抬手即可让风云变色,诸多妖兽也不敢袭扰人类。

哪怕自己也是历经九死一生才踏入这修道之途,怎么成了这问题根源,自己岂不是成了罪恶之人?

李寒又想起了在圣贤殿经历的轮回幻境,串联起来后好像都与修道者有关。

可是这修道者有好有坏,自己踏入这条道路时间还短,对此事并没有很明确的观点。

“修道者便是这个世界最大的豪绅官吏,一人便要千万平民为他们服务。”

“好了,李寒兄弟。”本以为章子画会继续佐证自己的言论,没想到戛然而止,并不打算跟李寒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而后一番闲聊,李寒也渐渐对平天阁以及京都各个势力有了新的认识。

李寒只觉得今日这谈话来得匆忙,结束得更加猝不及防。

“李寒兄弟!“李寒正准备离去,刚走出十几丈,章子画又喊了一声:“平天阁随时欢迎你来。”

等李寒离去后,亭子又来了一个老者,杵着拐杖,走近差几前坐了下来,显得有点费劲。

“你老觉得此人如何?”

“此子身上蕴含着一股看不懂的力量,老夫数百年来也从未见过。”

“而且他不是循规蹈矩之人,你不该跟他说那些话,他经验太浅,听不懂,还会闯大祸……”老者摇摇头,对李寒的评价显然是不满意的。

“刚才的话点到为止,种子已经种下了,至于会不会发芽,长出什么花朵就看他的造化了。”

“会闯祸才好,平天阁怕闯祸吗?哈哈哈……”章子画负手而立,望着又回归平静的湖面,他倒是对李寒十分好奇,心情也大好。

“至于他身上的东西……现在还太弱了,给他点时间,京都应该会很热闹的。”

“我随口一说罢了,真与假就看其他人怎么想了,他们认为是真的就足够了!”

章子画笑呵呵地,好像只是在聊一些有趣的家常一般。

老者思索片刻,带着些许无奈的语气说道:“希望如此吧,我已经老了,平天阁也安静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