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就好，”李明月松了口气，少年人总是克制不住地会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忧心。“不过你这么说，应该是有想法了是吧——”
然后。
“那当然。”吟游诗人嘴角上扬，“要保琴，那让人代替她出战不就好了吗。”
温迪直接把小崽子往灌木丛外一推，“所以，去吧。”
李明月：！
他踉踉跄跄了往前走了几步才站稳，正要回头去询问大佬你这是打算干什么。
然后吟游诗人活泼又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字一句：
“别害怕。你知道你单独对上她一定会死的，你跟[女士]之间的实力差距毕竟太大。而我要你去做这个慷慨赴死的勇者。”
李明月只觉得自己脑海炸开一道惊雷。他听得出，温迪是认真的。
而神谕入耳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他看着自己一步步往前走，走到正在对峙的琴团长和[女士]中间。
他听见自己漠然地开口：“[阁下]来自至冬，想必不知道在古时候，贵族在对决时可以让对自己宣誓的骑士代替自己出战。不过我不怪您功课做的不够足，您现在知道这个知识也是一样的。”
然后他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朝琴单膝跪下，强硬地扯过琴垂下放在身侧的那只手。
李明月看着自己微微低头，将琴的手背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这举动……跟他在历史课本上看过的，古时候西欧骑士伯爵向君主宣誓效忠的礼仪很像。
温迪是真的准备让他死。李明月再度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他无法反抗。
李明月感觉自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掰起了头。他对上了琴的目光，并看到了琴锐利的眼神下深藏的惊愕。
琴：“你……”
李明月扯了下唇角，并把一只手指竖在唇前。那应该是个安抚又自信的笑意。
“我将代替您战胜对手，扞卫您与骑士团的荣耀。”少年听见自己清朗的声音，似是无所畏惧且胜券在握。
但怎么可能无所畏惧。
李明月感觉自己全身无一处不在发冷。
别说“获得胜利扞卫荣耀”什么的了，他知道自己对上[女士]就是个死，温迪也知道自己会死。神明刚刚还口头宣布了自己的死刑。
为什么。
“为什么……”
李明月想问，没什么明确的缘由，他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可李明月发不出声音，他连自由发声的资格也已被神明剥夺。自然他也得不到答案。
他看着自己站起来，转身看向了[女士]。
“出招吧，这里足够宽阔。”
然后[女士]嗤笑了一声。
“我倒是忘了还有这么条规矩……也罢，杀一人与多杀一人并无区别。”
冰霜凝成的巨大棱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李明月头顶。
再然后，它重重砸下。
李明月绝望地看向了那棱刺——
*
我是不是要死了。他想。
李明月以为自己在生死之际，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过去的所有一切想万花筒一般展现在自己面前。
然后。
他看完，他不甘心，他死去。
但什么都没有。李明月的大脑一片空茫，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张干干净净一无所有的白纸。
自己活得像个假人。少年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想法，在生死之际。
但是这想法一闪而逝。
因为他在白纸一般的记忆里，看到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儒雅男人——
风旋凭空升起，冰棱转瞬消解。与此同时，李明月发现自己被这道风旋托上了半空。
一道李明月从未听过的男声也在他脑海里响起：
“啧……温迪怎么会想出这种损招把我请出来，吓人。”
李明月：……
他试探着问：
“那个，我是死了吗？”
“你是鬼吗？”
男声：……
对方沉默了一下，然后笑骂道：
“说什么胡话。你哥我还活得好好的，只是现在没身体了只能住你这而已。”
李明月：……
最后一句话槽点太多，他不知道自己该从那个词开始沉默。
“话说你才多大，十几岁的孩子整天把生死挂嘴边像什么话——”男声突然“嘶”了一声，“忘了这是在生死场上。不跟你闲聊了，你小子放空下意识，把身体交给我。”
李明月：“我身体不是被温迪控制了吗，什么时候——诶？诶？！我要掉下去了！救命！”
再然后他落在了一块浮空的岩造物上。李明月摁着太阳穴，他刚没反应过来，蓦然落地腿有点软。不过不知为何，头居然也突然开始疼。
“赶紧的，精神放松，”男声催促他，“风神控制你只是把你当提线木偶摆弄，人摆弄木偶当然不会伤到木偶；而我只有意识体，要控制你就是跟你抢身体控制权，你要是不放松，我只能强行镇压你的灵魂了。”
“小说里那些一体双魂的设定见过吧——算了，语境不同你理解不了。夺舍你知道吧？我现在就相当于想要夺舍你的大能，但是你并没有反抗我的实力，而且你越反抗对自己损伤越大。听明白了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李明月：……
似懂非懂。
但他有一个优点，识时务。
少年迅速放空精神。再然后，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浮在了半空。
那种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李明月知道自己仍在自己的躯体里，但他睁眼看到的却是一片虚无的漆黑；再眨眨眼，他在一片漆黑里看到了无数有关播放着外界景象的浮空碎片。
他好奇地伸手去碰那些碎片。
然后。
“嘶——”李明月赶紧抽回了手。这上面似乎有电流，手又疼又麻。
不过他只是知道自己疼，能意识到的感觉只有麻。被不轻不重的电流电到就是这么个感受，大脑和神经末梢接受到的信息是完全不同的。
“在意识海里呆好，别乱动，”虚无里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声，人声重重叠叠地在虚无里回响，“那些是你脑海里的信息流，凑近看可以，碰了就会被电。别说我没提醒你啊，我等会专心打架也没心思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