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的尸体已经被完全挖了出来，时雨立马躲到一丈开外，这样的场景若是瞧见了，恐怕是这几日都要睡不好了。
“大人见谅，时老板的胆子一向小的很，大人有什么话问我便是。”
陆川拱手说道。
“你们是何时发现这具尸体的？”
宋今安看向不远处的两辆马车，来报官的应是其中一家的马夫，想来是相约到此处游玩，无意之中发现的尸体。
“回大人，我们见近来天气晴朗，便相约结伴到这儿城西游玩，不想却碰上这样的事，说来也是晦气。”
“哦，你们怎会到这儿来，城西荒凉的很，怕是没什么好去处。”
陆川瞧那问话的官爷，年龄不大，约莫二十左右，却心思细腻。再者这么多官差都听他的派遣，应是官位不小。
这样问，莫不是在怀疑他们？
“回大人，小人刚刚来到南都，是雅琴斋的老板，那位远处的是小人店铺对面胭脂铺的老板。我们皆是生意人，又初来乍到，并不知晓城西处是何模样，都是被这湖骗来的。”
宋今安将目光移到另一女子的身上，那人听到尸体被挖出之后，倒没有寻常女子的恐惧，只是面上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不知这位姑娘是？”
陆川拱手道：“这位乃是监察御史苏儒士之女苏汐禾。”
这便是苏汐禾，宋今安也曾听闻过南都内的流言，先前都说这女子双眼有疾，却与妖邪来往，而后又改口说道这女子有通神的本领。
怪力乱神，他向来不信。
“时辰不早了，若是无事，我们便先回去了。毕竟那二位都是未出阁的女子，总归是不好的。”
该问的也都问了，宋今安也并不打算留住他们。
“也好，你们便先回去吧。”
“大人。”苏汐禾思量再三，还是叫住了那位官爷。
陆川眉头紧锁，拉住了女子的胳膊。只感叹这女人的脾气同薛十七一般，想到什么便要去做什么，这人间的凡人，向来是避讳这些。即使她说了，那官爷也未必会信。
再坏些，甚至会将她一并抓走。
苏汐禾拍了拍陆川的手，拱手说道：“大人，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宋今安起初并不曾怀疑过他们三人，但是那男子紧张的样子，不禁让人觉得奇怪。
二人走至河边，河水湍急，流水的声音正好遮盖住了他们的交谈。
“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罢。”
苏汐禾倏地跪了下来，原是看不大清，这一跪，被河岸的鹅卵石磕得生疼。
“大人，此女子乃叫小歆，本是从西边逃来的流民。却被城门处施粥的那行人，抓了去，发卖到了青楼，更是被他们折磨至死。民女恳请大人，能够为其做主。”
宋今安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女子，一脸的坚定，并不像是在扯谎。
“你是如何得知？”
消瘦的身子，跪在坚硬的鹅卵石之上摇摇欲坠，宋今安见了有些不忍，便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苏汐禾起身，看向眼前那片红色的官服，目光之中并无躲闪：“是小歆告诉我的。”
“你是说她在临终前告知于你？”
“大人，我并未说过她是活着的时候告诉我的。”
宋今安这才明白，为何这女子要将自己拉至僻静之处，鬼魂之言他并不信，可眼前的女子怎么看都与此案没有太大的关联。
“姑娘，鬼魂之事，未免太过荒谬，恕本官难以信服。”
苏汐禾也知晓，除非亲眼所见，否则怎叫旁人相信，更何况官爷平日里，与犯罪打过不少的交道。
但她既然知晓了那女鬼的冤屈，必定是不能视而不理。
“大人，民女知晓仅凭片面之词，大人必不会相信，只是此事不仅仅涉及她一人，还涉及城中众多无辜少女的性命。还望大人能够放下心中成见，听民女一言。”
“实不相瞒，我自幼便双眼患疾，即便大人离我几步之遥，我也瞧不清大人的相貌。大人可叫手下官差前去对伤，那女子曾受过鞭刑，死前亦有刀伤，更······更是被多人所侵犯，身上有数道啃咬过的痕迹。”
宋今安挥手招来树下的官差，并告知其前去略微查看一番，那官差很快便回来复命。他听着大致的伤痕判断，眼底皆是震惊，随即又唤那人先行将尸身带回。
“确如姑娘所说，但是具体还需等仵作鉴别后再说。”宋今安眉间蹙起，“姑娘刚才说，还有众多无辜少女，乃是何意？”
“回大人，也许大人不信，但小歆的魂魄曾来找我相救。所要救之人并非是她，而是剩余那些仍旧被关押在不知名地点的女子。”
“在她的回忆之中，我曾见过许多被抓来的女子，皆是妙龄少女，具体的我可找人详细写下来交于大人。”
若这姑娘说的乃是真的，都城之内，天子脚下，这群贼人竟也敢这样猖獗。更可恨的是，此事便是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宋今安拱手回道：“此刻天色已晚，姑娘不若先行回府。若想起什么可用的线索，可书信一封，差人送至大理寺即可。”
苏汐禾点头致谢：“只要大人相信民女所言，民女定当竭尽全力，不知大人是？”
“大理寺少卿——宋今安。”
马车晃悠晃悠地向前行驶着，时雨和陆川看了眼彼此，共同将目光移到了苏汐禾的身上。
“你说你这小丫头，见了尸体怎的还不害怕，胆子还不小。”
陆川开了口，不用细想，便知道这丫头刚才同那当官的说的些什么。
女子的尸体，都不能细看，浑身皆是伤。这丫头刚刚同那鬼魂共情，此时肯定还不能从那种感觉中抽身出来。
从前他也不懂什么是共情，直至在冥界待了有些年头之后，其他鬼差告诉他。他才后知后觉，第一日到第九殿的时候，竟是被那恶鬼共情了。
那恶鬼记忆中，对无辜稚子痛下杀手的快感，全部转移到他的身上，过了好几日那种感觉才渐渐淡去。害得自己那时，一直以为自己变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