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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于雷在想些什么,但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是幸福的。母亲在身旁,妻子温柔可人,有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还干的比较顺当,于雷内心里是满足的。这都是他来阳城前不可想象的。那时候,守在飞柳镇,甘小梦的离去让他绝望。他不知道何去何从。他鼓起勇气,来投奔表妹,也只是想试一试。说得时髦一点,是想找个安放灵魂的地方。没有想到,来到阳城之后,他的才华找到了释放的平台,遇到了很多人和事。而正是这些人和事,让他获得了精神和经济上的满足。特别是与金小小的相亲相爱,于致远的出生,更是让他的人生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家里的房子也改善了,父母放心了,还带了一些亲戚出来做事。收入稳定,在单位上大家对他的工作很认同;店子里的分红也稳定,娇妻爱子,母亲还在身旁,还有什么让人不满足的呢?

但是,人真的是一个奇怪的动物。

有人说,当你吃不饱时,只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吃饱肚子。可当你吃饱之后,便会有很多的想法。比如今年以来遇到的这些事,让于雷左想右想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就会这样了呢?这和我们当时想的不一样啊。

但是,正如小小所说的,世界那么大,他小小的一个于雷又管得了多少呢?古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既然修身齐家放在前面,那么首先做好自己,照顾好家人才是最为现实的事情。现在致远学会讲话了,给这个小家庭增添了许多乐趣。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于雷每天要给他念诗,今天给他念了一首《春夜喜雨》: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金小小道,这首诗不是还有一半吗?

于雷道,儿子尚小,能知道这四句就不错了。后面的让他大一些再给他念。这四句好懂,后面的有点儿沉重。

金小小笑道,你真是奇怪。冬天里教他春天的诗。

于雷道,诗有什么春夏秋冬,只要是好诗,四季皆可教。何况,在这里四季如春,没有什么春夏秋冬。只有我们家乡,到了冬天,会下雪。到了夏天,热得个人躲都没处躲。

金小小道,今年我要到野泥冲看雪去。

于雷道,好啊,只是今年老天爷会不会满足我们小小这个美好的愿望,可说不定。

在这种美好的充满情趣的生活中,时光飞逝。小致远也长的飞快。

很快到了12月8日。这天一早,阳城像过节似的。

通过电视、报纸和张贴宣传标语的各种宣传,整个阳城都知道了,这天要在天河广场召开公捕公判万人大会。对一些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进行公开宣判,并押赴刑阳枪决。

很久没有开过这样的会了,在处决的人中就有令阳城百姓闻之色变的龙在天团伙,人们更是相互道贺,一早就放起了鞭炮。于雷也很早来到了现场,报社配给他的相机是长镜头,扛在身上还蛮威风。小小,于母、甚至于致远也随车来到了阳城。天河这边于雷来得少,就连金小小这两年也来得少了。因此,小小说,要带娘过来看热闹,于雷还是拗不过她,便带着她们一起来了。

这天是个阴天。于雷他们来到广场时,到处挤满了人。在天河广场中心早就搭好了一个诺大的台子,台子后方写上了“阳城公开审判大会”的巨幅标语。广场四周是荷枪实弹的公安警察还有当兵的。现场显得有些肃杀。人们的脸上充满了好奇和渴望。很多人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没有见过传说中杀人越货的恶魔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因此,很多人很好奇。

上午十时,一辆辆敞篷汽车开进广场,汽车上两边同样站满荷枪实弹的士兵,一个个庄严肃穆。见车子开来,老百姓闪开,让出道路,前面还有一群当兵的人维持秩序,在地上撒上了石灰线,观看的人不能超越灰线。

一共有四辆装满犯人的汽车,有知情人在指指点点,道,那个就是龙在天,那个就是司马二,那个就是谁谁谁……当莫莉莉出现在人们视线时,传来一阵唏嘘之声,那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也是杀人犯吗?杀了有些可惜,我还没老婆呢!听了这话,有人便开始笑话他,人家宁愿被杀头,也不愿嫁给你!又有人说,这年代,怎么这些人的胆子这么大?有人说,为了钱,什么事干不出?还有人辩解说,冲得起,杨六郎,冲不起,就挨枪。人死鸟朝天!也有人说,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间未到!犯法的事不能做啊。人潮涌动,说什么的都有。

于雷找了一个比较好拍照的地方,还找了一把椅子站在上面。这时他的眼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的不正是表哥何三喜吗?何三喜也看到了站得比人高一头的于雷,挤过来打招呼道,表弟,要不要帮忙啊?

于雷道,不用。你怎么来了?今天休息啊?

何三喜道,是表妹夫放了我们的假,组织我们来看公审大会的。

于雷道,大明来了没有?

何三喜道,来了,和表妹还在车里呢。表弟你忙吧,我到处看看。说着就不见了踪影。

这时台上通过高音喇叭传过来洪亮的声音:大家安静!1996年严打成果展示暨公开审判大会现在开始,请大家肃静!

声音好像能穿透在场的每个人的耳膜。整个会场渐渐安静下来。黑压压的人群也渐渐平静。

这时,台上被押上了一排10个男女犯人。一个一个被报出名字,列举罪行。这些人或是杀人抢劫,或是拦路抢劫,或是车匪路霸,或者强迫引诱妇女卖淫,每个人都是恶行滔滔。当第三批犯人押上台时,人们发出了很大的嘘声。被押上来的正是龙在天犯罪集团的成员,自称龙在天的张自成,他的二号干将刘安江,他的军师自称为司马二的王军还有他手下的十余人站成一排。当公安干警报出他们的名字时,人群中群情激昂,纷纷喊打死他们!周围的公安干警维护着秩序,高音喇叭里喊:肃静!肃静!

宣告他们所犯的罪行时,整整讲了半个小时,而且都是讲的大案要案。听了他们的犯罪事实,群情再次激昂。人群里不知谁带头喊起了死刑!死刑!枪毙!枪毙!声音排山倒海,震耳欲聋。于雷也被这气势震住了,心想人民的力量是多么巨大啊,光这声音就能让犯罪分子吓的发抖。

快到中午,共38名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被当即宣判死刑,立即执行。广场上发出了欢呼。随后,由敞篷汽车将这些被宣判的人押向刑场。于雷看到时这些人神情各异。像张自成、刘安江,故作镇定,大有一副头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豪气,用来掩盖其面对死亡的绝望;像莫莉莉一些人却一脸无辜,很漠然,好像不是去赴死,而是去走亲戚一般无所谓;还有一些人痛哭流涕湿了裤裆,还有一部分人听到宣判,直接昏了过去,军师王军就是这一类。在场的医护人员只得将这些人救醒,一起押赴刑场。很多人跟着押送罪犯的车子跑,要到刑场看行刑。但刑场和宣判大会之间相距近十公里,人们骑车、打车、开车,甚至跑步往刑场奔去。似乎不看到这些人被枪毙不放心似的。

在刑场,当枪声响起,第一批死刑犯倒下之后,后面不少装英雄的人也挺不住了。但到了这个时候,谁也救不了他们,因为他们对人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枪声响起,在野外惊起一些山鸟。而随着枪声响起,便有一些生命结束。这些生命曾经是多么的猖狂,把别人的生命视为草芥。而此刻,他们充满罪恶的生命随着一颗滚热的子弹而结束,留给他们的家人无数的哀伤与耻辱,也留给世人无尽的思考。

当天,于雷就完成了这次公审大会的新闻稿。在新闻稿的后面,于雷又写了一则记者手记。他在手记中写道: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在这个到处充满机会的改革开放的大好时代,我们既要抓住机会,更要守住底线。守住良心道德的底线,守住法律的底线。有一句俗话说得好,手莫伸,伸手必被捉。律法森严,不可侵犯。我相信今天处决的三十八人,他们也曾是父母亲的爱子,也曾是父母亲的美好期许和骄傲。但他们今天走到这一步,走到人民的对立面,这是值得我们整个社会的深思的。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处决他们,是他们必须接受的惩罚,但对于活着的人而言,更多的是教训和反思。

这篇报道在第二天一出,引起了强烈的反响。首先是这个事件给1996年画上了一个句号;其次,于雷的记者手记让很多人感到很新颖,说出了他们想说的话,也提出他们想提出的问题。一时间,报社收到许多读者来信和读者致电,成为这个年末最热门的话题。

而于雷一家子,坐在沙湖家的楼下,在冬日的阳光下,看江水滔滔,船来船往。于雷牵着致远的小手,走在江边的草地上,道,致远,你知道吗?在资水畔有一个小镇,叫飞柳镇。在飞柳镇,有一个小村庄,叫野泥冲。那是你爸爸出生的地方。那里冬天有雪,春天有花;那里,是你的根。爸爸教你读地首诗吧!也不管致远听不听得懂,于雷缓缓吟道: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于母和金小小看着父子俩的神情,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那么柔美,那么温暖。两个女人,满脸是幸福满足的笑容,笑容里充满了爱意和满足。她们有些醉了。(第二卷完,请继续阅读第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