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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苍生为念 > 第144章 河东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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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佟兰交代完开会的事儿,邵勇抄起电话,打给二发电的黄站长。他浓眉上挑,“舅,最近忙不忙?”

黄站长握着电话,眯缝着细篾剌的小眼睛,笑呵呵地应,“你小子又打我什么主意啦?别忘了,我可是打了一辈子鹰!”

“我能打你什么主意?你就是一个老酒鬼,一个浑身酒糟味儿的糟老头子。除了我舅妈稀罕你,谁还把你当个宝了?!”

邵勇狠狠打击着黄站长。两人混熟后,成了忘年交。不见面倒好,俩人见了面,就像斗蟋蟀,准掐架。

“别告诉我,请我喝酒啊!你舅妈最近管得紧,只要到家晚了,浑身上下闻。人老了,鼻子可灵着呢!”

黄站长似拒还迎,一副老中医的做派,谈笑间给邵勇开着方子。

邵勇有求于黄站长。按常理,黄站长说鸡蛋是树上结的,你说鸡蛋带把不就完了,可邵勇偏不,跟黄站长杠上了,“想的倒美!你总得让我攒够酒钱吧。”

“不,小勇子,好长时间没打电话了吧!怎么多日不见,也开始像你舅丈似的,跟我抠门儿啦?!”

黄站长佯装气恼,抖落老友马天风,给小友听。邵勇却全不在意,继续跟他贫,“馋酒啦!就说馋酒了,少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舅丈跟我的感情,那是你想挑就挑的?”

“嗨!我拌嘴拌不过你,行了吧!说,打电话啥事?”

黄站长收了笑容,一脸严肃,好像邵勇就站在他面前,聆听他的训话。

“电!我想舅帮我解决一万KVA的电!”

邵勇正色,有板有眼,一点不敢含糊。

“你昨晚没睡好吧!跟我这儿说梦话。一万KVA电,你拿我当电业局啦?!”

听了黄所长的话,邵勇顿感心凉。他清楚一万KVA,是个不小的数目,可一点办法没有,那黄所长纯粹是在骗人。

黄所长停顿了片刻,叹息一声,“邵勇,今天你不打电话来,我也要打电话找你。”

“啥事?舅!”

第六感告诉邵勇,事情有变,而且,听黄所长的语气,事情相当不妙。他赶紧追问了一句。结果,果不其然。

黄所长无奈地答道:

“公司高层刚刚做出决定,裁撤掉一批采水站。南大洋的水站,也被列在第一批裁撤的名单里。”

鞍阳钢铁公司在襄平县有十几个采水站,因为长期无节制采水,造成地下水位下降,部分地区出现了地漏。地面沉降,老百姓的房子出现裂缝。群众意见很大,几年间,多次组织到省进京上访。

裁撤采水站的风闻,社会上早就有,不是一天两天,可今天靴子落地,对邵勇的计划冲击非常大。

“舅,什么时候施行?”

邵勇想了想,艰难地发问。

“最迟不过年底。你早做准备!”

黄所长给出了答案。这个结论,是他的推测,却等于要了邵勇的命。

“舅,等过了这道坎,咱爷俩好好喝个大的,不醉无归!”

邵勇撂电话前,不忘许下一个约定。

“好!到时,我老头子一定舍命陪君子。你把厂子办好,我跟着高兴。别灰心,好好干。”话说到这儿,还不放心,“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总比困难多!不耽误你正事。以后,用得着你舅的,尽管打招呼!”

黄所长怕邵勇听了坏消息着急上火,好心宽慰邵勇,给他打气,鼓劲,推着他重新披挂上阵。

邵勇怎能不明白老头子的良苦用心,心里满是感激,一迭声答应。

邵勇撂下电话,看时间不早,赶紧到会议室。主位上坐好,抬头扫视座中人,发现漏掉一人,抬手叫过佟兰,低声交代,“赶紧通知春杏总管上来,是我疏忽了。”

春杏打坐上财务总管的交椅,可说是尽职尽责,对每一笔花销,都严格把控。厂里财务被她梳理得井井有条。家有、栓子、柱子、大拿,几个工厂老人,对春杏的能力,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厂里,春杏极少到邵勇的办公室。这是两口子的约定。有事儿,回家的路上说,尽量不带到家里。除非特别紧急,春杏从不在厂里找邵勇,避免发生口角,让下面人笑话。

春杏也藏着心眼。两口子在车上谈事儿,比让她到邵勇办公室主动。她整天往邵勇办公室跑,一则显得自己在邵勇面前矮着一头,一则让外人觉得自己不给邵勇空间。这样下去,俩人都会觉得别扭。

接佟兰电话时,春杏正擦指甲油。她稳住心神,抓紧时间,打理完一只手,从抽屉里翻出记录簿,踩着高跟鞋,穿过走廊,往会议室来。推开门,见众人已经坐好,只等她一个人,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带着气质问:

“你们干什么?怎么现在才通知我?”

佟兰新来,并不知道邵勇和春杏关系。春杏当着邵勇撂脸子,佟兰忙从座上站起,快步迎过来,赔着笑脸,打圆场,“刘总,这是我的疏忽,我以为通知了你,结果却漏了,请你原谅!”

“你的疏忽?为啥疏忽在我身上?我倒觉得你是存心故意!”

春杏斜了一眼佟兰,毫不掩饰内心的醋意。佟兰比自己年轻,肤白,貌美,大长腿。人打面前过,别说男人,就是女人也要多看两眼。不仅天生丽质,而且娴静淡雅,气若幽兰。

岁月是把杀猪刀。春杏自恃清水芙蓉,可毕竟年龄过了三十五,走了下坡路。最要命的,就是佟兰身上的气质,那是读过大学与没读过大学的一道分水岭。艳俗与素雅;热烈与清逸,肤浅与博学……在她和佟兰之间,高下立判。

自惭之下,春杏陡然无名火起。她自知失态,可又看不得邵勇,把一个女大学生放在身边。她把目光从佟兰身上,移到邵勇脸上。粗眉,大眼,长脸,宽额,直鼻,方口,一米八的个子,举手投足,有着成功男士的干练与洒脱。邵勇身上的大气,更是比法国古龙香水更加让女人着迷。

“刘总,咱们都是女人,有些话心照不宣为好。谁是故意?谁心中有数!”

被春杏奚落,佟兰面色一红一白。她感觉春杏针对自己,故意挑事儿,可她初来乍到,不愿四面树敌。虽是以退为进,但说出的话,却是软中带硬。

被当众打脸,春杏顾不得体面,像被踩了尾巴,立刻恼羞成怒。“你跟谁说话呢?给你脸了是不是?小丫头,看上了自己老板,想要傍大款是不是?”

春杏的话,不仅气坏了佟兰,而且,让座中人满脸震惊。不约而同,甩脸看向邵勇。自己的老婆跟自己的秘书争风吃醋,让邵勇左右为难,可考虑到春杏是自己老婆,只能先劝春杏,“杏儿,今天这事确实不怪佟兰,名单是我列的,要怪你怪我,消消气,咱们开会,研究正事!”

“哟!我还没说啥吗?就扎心啦?心疼自己,可心找来的心肝宝贝啦?”

不等邵勇话落地,春杏反唇相讥,把邵勇逼到了悬崖边。邵勇紧皱眉头,觉得春杏如此不可理喻,都是自己惯的。

春杏完全豁出去了。为了除去来自佟兰的威胁,圈住自己的丈夫,她像一头母老虎发威——守护自己的领地,不受外来者的侵犯。

佟兰不傻,从春杏的阴阳怪气,大概明白了邵勇和春杏的关系。她气得小脸通红,嘴唇发白,可为了不使邵勇难堪,只能自己委曲求全。她拿起桌上工作手册,一甩长发,飘出会议室。

春杏没来由一番搅闹,气得邵勇脸色铁青。他一动不动坐在中间的椅子上,目送佟兰远去,回头盯着春杏,看春杏继续表演。

春杏还想说话,可瞧见邵勇凌厉的眼神,把到嘴边的话强咽了回去。气哼哼地,一屁股坐了下来。她失态了,可她不后悔。她无法容忍佟兰。因为佟兰比自己年轻,比自己漂亮,比自己有气质。她现在俨然是一个工兵,要排掉摆在自己面前的雷。

会议在压抑的气氛中开始了。鞍阳钢铁公司裁撤二发电采水站的消息,令人震惊,冲淡了春杏发彪带给大家的不适。家有清了清嗓子,率先发言:

“钢铁企业,说是这设备,那设备,这技术,那技术,可离开电,什么都不是。二发电要是裁撤了,俺们的电就没了。这是要命的大事。依我看,咱们得马上打申请,尽快把电扯进来。”

“现在电力紧缺啊!老蔫厂里占着农业生产用电。每到插秧泡田,老蔫就白天放假,晚上干。这事能瞒了百姓,瞒不了咱们。俺觉得,办电不容易,得抓紧。”

栓子接过家有的话,介绍老蔫厂里的生产情况,透过现象,分析了当前用电形势。

“怪不得,堡子里一到晚上就停电。老百姓家里没米了,磨米厂开工,得村里向镇里打报告。原来,这电都让老蔫占着啦!为这,老百姓天天在骂电老虎。原来老虎背后还有只貔貅,光吃不拉!”

柱子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什么光吃不拉?”

柱子好奇地问了一句,可转念一想,现在是在开会,“别扯太远了!”好意提醒栓子,别满嘴跑火车。

“俺是说老蔫像貔貅。貔貅没屁眼,光吃不拉!”

栓子并没在意,自己主动暴梗。大家听栓子戏谑老蔫,都开心地笑出声来。会场压抑的气氛,终于一扫而光。

“电这么紧张,咱们再申请用电。”大拿扫视了众人一眼,“我不是泼冷水啊!咱们厂用电可不是小数,就是南大洋老百姓天天停电,也不够咱们用啊!”

春杏张了张嘴,想接大拿的话,可嘴唇翕动了两下,垂下了头,假装在本子上记着什么。进厂以来,她从未关心过生产,只关注账面上的数字,没想到事情瞬息万变。本来好好的,电怎么说没就没了?

她想不通,可想不通有什么办法?万幸,她是个女人,座中人都是爷们。困难就是座山,也轮不上她第一个去扛。女人在男人面前,有着与生俱来的优势。

看大家沉默,不再说话,邵勇翻开工作手册,握着笔杆,“电,我们再难也要办下来。电是企业的生命。就像家有说的那样,没有电,厂子里的设备,就是一堆废铜烂铁。我们就是大罗神仙,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让机器转起来。”

“有一个好消息,我要告诉大家,马道明转业分配到了市电业局,还是管电建的,会后,我去找找他,想想办法。我始终记着崔书记那句话,办法总比困难多!”

“我希望大家,到什么时候,都不要被困难吓倒,都不要在山穷水尽之前,就灰心丧气。在困难面前,投降,举白旗,不是我邵勇的性格。也不应该是我邵勇所带队伍的风格!”

春杏不自觉地抬起头,像回到了学生时代,花痴一样看着邵勇。她看到在座的其他人,也都猛地挺直了身子,浑身上下,又充满了力量,就像一块块蓄电池,而邵勇就是他们的充电桩。

邵勇的讲话,也鼓荡着另外一个人的心。佟兰出了会议室并没有走开。她站在门后,听着会议室里的动静。当听说企业碰到用电危机时,她掌心里出了汗。她觉得自己真是命苦,刚聘了个办公室主任的位置,转眼就面临着下岗。

家有等人的讲话,干货不多,让她看不到希望。她的心如同漂在大海上的小船,在波浪里起起落落。可当麦克风转到邵勇这边,一瞬间,又风平浪静,可小船却原地打起旋来。

“我的想法,是自建一座变电所,那样,我们就摆脱了与人争电的困难局面,真正把企业发展的主动权,抓在了自己手中。”

“赞成!”

“同意!”

“这么的好!”

……

家有、栓子、柱子等人纷纷表态。

“我还要告诉大家,等办成了变电所,我们就扩建,把厂子西边那块地征过来。上十吨电炉,搞个铸钢二车间!”

这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邵勇看着一张张亢奋的脸,就如同一个将军,检阅着他勇敢的士兵。

“这感情好!那俺们联合轧钢厂,可就乌鸡变凤凰。在刘柳镇的钢企中,能排进前三!”

家有无限感慨,挺直单薄的身板,小眼睛放着亮光,脸上堆着对未来的神往。

“可这也要一大笔钱啊!嫂子,你账上有多少,能透个底吗?”

柱子转头看向春杏。其他人也甩脸看过来,殷切的目光,热切地期望,等着春杏回答。

春杏感受到了,她笑着与邵勇对视,心里为自己的男人感到骄傲,“大家放心,钱绝不是问题!我保证,绝不会因为厂子扩建,耽误了大伙的工资、奖金!”

“这回没了后顾之忧,大家甩开膀子干吧!”

大拿接过话头,朝在座众人喝了一声。

会议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佟兰怕被众人发现偷听,没等人出来,轻手轻脚,快步跑开了。

众人散去,邵勇没有动,他把起身准备离开的春杏叫住,“杏儿,你留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邵勇一张口,春杏就猜到了大概。既然绕不开,该揭开的盖子,早晚要揭,那就索性宜早不宜迟。春杏赌气,一屁股又坐下,把手中的本子,往桌子上一摔,摆出一副看不顺眼就干的架势。

“你是不是要说会前的事?我知道,我失态!可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失态吗?”

春杏反客为主,率先发难,以此在与邵勇的争吵中占得先机。邵勇不禁紧锁眉头,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改口道:

“那我就解释一下,为什么把佟兰招聘过来吧!”邵勇手握空拳放在嘴边,轻轻咳了声,“我们是钢铁企业,男人多,女人少,性别比例严重失调。我从一本管理学上看到,如果一个单位性别比例严重失调,会产生焦躁,注意力不集中等问题……”

“编!继续编!”

没等邵勇把话说完,春杏冷冷地接口。

“我编什么编?这是科学!”

邵勇原本想心平气和跟春杏谈,被春杏大声呛,也上了情绪。

“那好!以后,你就跟你的科学去过吧!”

春杏气哼哼,嘟着脸,拉开椅子,就要往外走。邵勇一扬眉头,抢步上前,一把拉住春杏的胳膊,“

你信不信都行!请让我把话说完,不行吗?”

春杏倔强地仰起头,眼睛里含着泪,瞪着邵勇。邵勇心头一紧,像一把锥子扎着自己的心。他软了口吻,柔声道:

“杏儿,别这个样子!我们满厂上下,都没读过多少书,要想干好企业,我们急需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才……”

“那就非得招女人吗?还是个漂亮的姑娘!招个男的,不一样?”

春杏不假思索,火气很冲,把邵勇顶了回去。

“唉!怎么就说不通呢!”邵勇无可奈何,长叹一声,“你想想,最近上边来厂里的领导和客户,是男的多,还是女的多?”

“呸!”春杏鄙夷地啐了一口,“我明白了,你们臭男人都一个德性!看着漂亮姑娘眼睛就直,腿就不听使唤!”

“我这也是投其所好吗?”

邵勇尕笑,脸上的肌肉紧绷,像被捉了现形,做了坏事的孩子。

“明天,我也配个男秘书!你没意见吧?”

春杏甩开邵勇,扬着头,扭着胯,踩着高跟鞋,走出会议室。邵勇哭笑不得,眯着眼,定定地看着春杏走远……